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宫女扑跪在地:“禀皇后娘娘,在起火处发现了火油痕迹,掌事姑姑说…说最后离开绣房的是禾穗姑娘!”
谢苓心中哂笑,眉眼低垂着,叫人看不清情绪。
紧接着,李掌宫也来了。
她看了眼谢苓,对上视线的瞬间慌忙低头,跪在了皇后脚下。
“皇后娘娘,西耳房存着南诏贡缎的绣房最先起火,当值的禾穗女官…前些日子正好去内务府要了些火油。”
谢苓看着李掌宫映着火光的脸,忽然轻笑了一声。
李掌宫之前对禾穗一直很好,谁能想到…她突然就倒戈了呢。许是受了胁迫,亦或是什么诱惑。
谢灵筠广袖轻掩口鼻,听到谢苓的笑声,倏地警惕起来。
“贵妃娘娘,李掌宫的话,可是有什么可笑之处?”
谢苓摇了摇头,平和道:“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个刚当上副掌宫的年轻女郎,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在司织局放火。”
皇后轻叹一声,眉眼中像是带着些慈悲,通身的威仪却也不减:“人呢?找到了吗?”
问完,正好就有小太监搀着满脸烟灰的禾穗踉跄而来,见到面前的几个主子,立马跪倒在地,俯首磕头:“奴才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筠嫔娘娘,各位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温和叫人起身,看向一旁伏跪在地上,看上去惊魂未定的禾穗,问道:“怎么回事?”
小太监推了禾穗一把,禾穗抿唇默不作声,那小太监顿时急得满头大汗,最后无奈之下,只好磕磕绊绊回话:“回娘娘
的话,奴才方才去后院的井里打水,看到禾穗姑娘灰头土脸的坐在井边,问话她也不吭声,奴才遂将人带了过来。”
皇后嗯就一声,温和道:“去忙吧,禾穗姑娘留下。”
谢苓皱了皱眉,目光落在禾穗沾满烟灰的脸颊上,看出了对方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又有些悲戚。
禾穗身上…恐怕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以她的性子,不该如此。
谢苓没有作声,看向了一旁的皇后。
王皇后上前一步,目光和嗓音都柔和至极,似乎只是询问一件关乎吃喝的小事:“禾穗姑娘,是你放的火吗?”
闻言,禾穗抿唇盯着皇后,眼底的恨意竟是比司织局的大火还要浓烈。
皇后被这眼神骇了一跳,没忍住后退了半步,被身后的老嬷嬷扶住了后肩,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那老嬷嬷上前一步,冰冷的眼神落在禾穗身上,猝不及防的就挥去一耳光。
“贱婢怎搞直视凤颜?”
老嬷嬷并未收力,实打实打了一耳光,禾穗的脸被打偏,顿时红肿了一片,嘴角隐约还有血迹,约莫是被打破了。
谢苓来不及阻拦,看到禾穗脸上的伤口,顿时气的够呛。
她皱眉朝旁边的霞光使了眼色。
霞光机敏,立刻意会。她走到那老嬷嬷前边,二话不说一耳光呼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和那老嬷嬷的惊叫声同时响起,皇后和谢灵筠都愣住了,没想到谢苓如此大胆。
“你怎么敢动手打我?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人!”
老嬷嬷反应过来,倒也没还手,而是退回到皇后身后,出口控诉。
谢苓冷笑一声,在皇后开口前,慢条斯理道:“你一个宫婢也敢对五品女官动手,谁给你的胆子?”
她看着皇后僵硬的脸色,又道:“再说了,皇后娘娘向来仁慈,你个老狗,竟敢越俎代庖,私自上前殴打女官。”
“要我说,皇后娘娘,这样不听话的奴才,趁早处置了才是。”
皇后哑口无言,强笑了一下,挥退了老嬷嬷。
禾穗挨了一巴掌,倒是忽然清醒了几分。
她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掷地有声道:“求娘娘明查,微臣并未纵火。”
“并未”两个字她咬得极重,像是要把牙都咬碎了,谢苓清晰的看到,对方的眼中有泪光流转,在灯色和将熄的火光下盈盈发亮。
这其中定有内情,但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谢苓看着她,平和道:“李掌宫说你前些日子去内务府取了火油,可有此事?”
禾穗道:“确有此事。”
“但…这火油并非我所用,而是绣娘宁雨要用。”
李掌宫就在旁边听着,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她质问道:“禾穗,算是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把这种事推给宁雨。”
说着她就流起了眼泪,哽咽道:“宁雨都已经被烧死了,你竟然还给她泼这种污水,你还是不是人啊?”
“之前你生病,你被人欺负,可都是宁雨护着你呢!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声声泣泪,听起来再真实不过了。
不少在场的宫女太监,还有逃出来的绣娘,都指指点点起来。
“是啊,宁雨平日里可把她亲妹妹疼呢,这也太不是人了。”
“……”
“把宁雨害死不说,还要泼盆脏水。”
禾穗一直静默着,直到听到这句话。
她猛地转头,一字一句咬着牙道:“不是我,我没放火。”
谢苓腰酸的厉害,坐到了小太监搬来的软椅上,冷声道:“好了,都吵吵什么?事情还没定论之情,不得空口白牙污人清白。”
说着,那些人都噤了声。
她侧头看向皇后,温和道:“皇后娘娘,至于禾穗说得是真是假,去内务府查查账册,再问几个同住的绣娘,自然能真相大白。”
皇后没有拒绝,颔首应了,差人去请内务府的掌事崇明。
谢苓若有所思看了几眼忽然安静下来的谢灵筠,心中有了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