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确实很难摸清猫的脑回路,陈之椒迟疑,思索着这会不会太过强人所难,“如果有……”
“没有!”司融正色道,“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陈之椒伸手捏住猫的两颊,将他翻来覆去地看,试图从他眼中找出口不对心的证据。司融和她对视,任她翻来覆去揉弄,嘴上抱怨道:“捏我脸做什么?”
“有个好消息听不听?帮你放松放松,做做心理准备。”陈之椒道。
司融点头如捣蒜:“什么好消息?”
“盐盐特意嘱咐我告诉爸爸,她的手工作业在今天的评比里又拿了第一。”陈之椒眼中含笑,“是不是很惊喜?”
司融在小区绿化带里认认真真捡树叶的样子似乎还在眼前。
他翘起嘴角,淡然地接受了这个好消息,不骄不躁地点了点头,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好消息传到,司融的心理准备也做的差不多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女儿幼儿园手工作业第一名的荣誉也佐证了他无所不能,没什么好怕的。
他怀着父爱问:“那我们现在去接盐盐?”
陈之椒道:“不用。她今天跟虎头一块儿回来。”
司融眼神控诉:有人先斩后奏。
转念一想,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作是陈之椒安排妥帖,大大减轻了他的压力。陈之椒一言未发,他就把自己哄得高高兴兴的。
“我知道了。”司融略一点头,将桌面上归置整齐,起身朝陈之椒伸手。
陈之椒搭上他的手,扬了扬眉,“怎么?”
司融扣住她的掌心,牵着人往往门外走,哀怨道:“翘班呀。时间有点赶,还得准备上门的礼节呢。”
陈之椒被他的语气逗笑。虽然看上去慌得不行,但司融好像脑子转得更快了。
第82章
司融的第一次上门,大抵还算圆满。
礼节齐备,礼数周全,即便有心挑剔不足,也找不到什么错处。
闻天和蔡余息变幻莫测的脸色自不再提。生意上的事情,两人从不带回家里,只是对上一张往日看到就条件反射紧绷提防的脸,还是有些——
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蔡余息到底年轻反应快,挨了陈之杏一胳膊肘之后表现得分外老实。今天不是他的主场,蔡余息看看老婆脸色,乖乖充当谨言慎行的背景板。
顶着在坐某几位古怪的目光,司融和陈之椒的家人们进行了一番亲切友好的会谈。
背地里暗流涌动像是吹过陈之椒眼皮的风。
吃顿饭不会有什么危险,陈之椒对危机的本能感知在此地并不奏效。她隐约看得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间似有古怪,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半晌后终于想通:
想来闻天和蔡余息三天两头地搞商业会谈,家庭聚餐骤然出现了一张生面孔,紧张之下沾染了公事公办的气息。
因为某种大部分人心知肚明的缘由,一贯能言善辩的老父亲闻天没有成为今晚展开话题的主力军。
反倒是陈千秋一反常态,主动打开话头,同司融聊了几句。
细究起来,其实也不算反常。
面对愿意交流的人,陈千秋并非拙于言辞。她习惯挑选,讨厌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和做无用功。和女儿喜欢的孩子交谈自然不属此列,可以花些心思。
陈之杏第一次带着蔡余息回家时,年轻的男人要比如今青涩很多,还未长成商场上运筹帷幄的笑面狐狸的模样。即便极力表现得体,依旧难以掩盖下意识的紧张。
精神紧绷之下,他意外跌碎了一只茶碗。
满地碎片及时被阿姨收了下去,但空气中仿佛还留着陶瓷碎裂的残响。陈千秋记得蔡余息当时的表情难看得像死人,整张脸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灰,几乎下一秒就要晕厥。
失手打碎杯子算不得什么。
在大人们眼里,这当然只是小事。可对于一个希望自己和女友家人的初次会面能够尽善尽美的年轻人来说,这是致命的失误、不被容许的巨大失败。
就像眼前的孩子,礼貌得近乎一板一眼,相比蔡余息二十岁刚刚出头时的紧张表现也差不离。
陈千秋端起茶杯,很是宽和地想:好在这个孩子没有砸碎什么东西,以至于之椒要为他擦眼泪。
幼崽们在饭桌上不甘寂寞,即便没有完全理解大人们在聊些什么,也不妨碍他们驴唇不对马嘴地插几句话。
陈琰和全家人郑重宣布,今日下午,金桔子幼儿园资深教师小郭老师亲手向她颁发了手工课作业第一名的重量级奖项,一跃成为饭桌上的明星人物。
蔡卓然与有荣焉,噼里啪啦乱七八糟地跟着鼓掌。
女儿体贴接过了话题人物的重担,使得精神略微紧绷的司融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他借着鼓掌的间隙缓了缓,目光悄悄瞥向陈之椒。
她恍若味觉,全心全意注视着众星捧月的女儿,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司融的座位就在陈之椒身侧,将这一幕看的很清楚。趁着无人注意,他伸出了试探的食指,在陈之椒胳膊上点了一点。
好紧张。
这比在年级考试中拔得头筹,上班看财务报表,乃至为女儿代劳家庭作业要困难得多,因为全无旧例可循。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这样的意味。
没有人能对露出这幅表情的司融无动于衷,至少陈之椒做不到。她在桌下安抚性地握了握司融的手。
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一碰,一句话也没有,双双以为这样的小动静十足隐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