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柳家的草坪里,散尾葵的纤脆莹碧的叶子随着燥热的风摇曳着,景观池塘里睡莲静静开放,不远处的老宅的百叶窗上映着隐隐绰绰的的宾客身影。
姜扶倾将井盖复归原位后,回忆着阿舍尔曾给她绘制过的地形图,朝着后院小跑着过去。
后院琥珀色的玻璃上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玻璃中的她穿着女佣的黑白裙子制服,腰间系着围裙,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薄薄的空气刘海垂在额前,眼眸是淡淡的灰色,清秀却毫无记忆点的一张脸。
姜扶倾抚摸着这张陌生的脸,心中赞叹:不愧是云奈呀,人皮面具都搞得出来。
她穿过后院的长廊,来到主屋门前。
门口红外仪扫过她的面部和瞳孔,核验身份,短暂两秒之后,红木大门缓缓打开,机械女声响起:“身份验证通过,请通行。”
姜扶倾提着裙子走了进去,柳家老宅有着浓厚的南洋风情,薄荷绿的游泳池
边生长着茂盛的红棕榈树,姜红与墨绿的大胆撞色,鲜艳明丽,神秘而复古。
“芭芭拉,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们都要忙晕过去了。”身后忽然有人喊住了姜扶倾。
姜扶倾镇定回头,看着面前的女人,脑子里飞速调取着她所冒充的‘芭芭拉’的人际关系图,终于想起了对方的名字:“玛索。”
玛索将两瓶香槟酒交给她:“快去端给宴会上的客人,我还要去后厨帮忙。”
“好。”姜扶倾说。
她像侍应生一样端着香槟酒,推开海棠纹玻璃门,穿过一片灰绿色玻璃墙裙,踩着洋红色的花纹小砖,在一群衣冠楚楚的宾客中穿梭着。
“谁能想到一夜之间,曾经叱咤一时的诺曼家族会灰飞烟灭呢。”一个大腹便便的鬣狗兽人咬着雪茄,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道。
“可惜了那位诺曼家的大小姐,至今下落不明。”一头公猪兽人惋惜道。
鬣狗兽人嗤笑一声,道:“谁知道是真失踪还是假失踪,官方到现在也没有个准确说法,不过他们应该巴不得她死了吧,毕竟没有继承人,诺曼家族的那些产业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被柳家所蚕食。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孤女,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我记得她长得挺有姿色,活下来只会更痛苦吧。”
说完,鬣狗兽人夹着雪茄往正端着香槟路过的姜扶倾的身上掸了掸烟灰,还带着热温的烟灰落在她的裙子上,瞬间烧出了两个不规则的洞。
姜扶倾抬眸看了他一眼,鬣狗兽人对着她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意,并用指甲轻敲了一下自己的手中酒杯的杯壁,傲慢地提醒着她给他的酒杯续酒。
姜扶倾垂了垂眸,低眉顺眼地斟酒。
一旁的公猪兽人和鬣狗兽人对视一样,玩味地笑了起来,仿佛刚才捉弄‘芭芭拉’的动作,是令人回味无穷的小游戏。
“话说回来,基兰他真的死了吗?”公猪兽人突然问道。
姜扶倾斟酒的速度慢了一些。
鬣狗兽人优哉游哉地翘起了二郎腿,道:“管他的,就算基兰还活着,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今天宴会的主菜可不是他,而是那些美味的......”
此时,鬣狗兽人才防备地看了眼姜扶倾。
姜扶倾识趣地抱着香槟酒退下,女佣的裙摆随着她的行走而晃动摇曳,裙上那烧糊的两个洞就像花瓣上被虫蛀掉的两个窟窿,直洞洞地注视着他们。
‘主菜......’姜扶倾在心里嘀咕:‘什么主菜要搞得这么神秘,柳家人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她端着已经空了的香槟酒瓶往回走,夜风拂过走廊上清透的纱幔,在燥热的空气中她隐隐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栀子花香。
紧接着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从纱幔内伸了出来,像极了恐怖故事中冷冷阴森的鬼手,一把抓住了姜扶倾的手。细白轻柔的纱幔扶住了对方的脸,让他的五官显得极为朦胧,若隐若现的轮廓却有种破碎又残缺的美感。
“扶住我。”那人与姜扶倾隔着一层薄纱,却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气息微弱,指尖冰凉。
姜扶倾手中的香槟酒瓶在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碎了一地,玻璃残渣上沾着酒液,像一条亮晶晶的陆地河流。
姜扶倾并不想跟柳家宅邸内的客人有过多接触,害怕引人注意。但身为女佣,对一位遇到麻烦的宾客置之不理,显然更加引人注意。
“小心点。”姜扶倾不得不扶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客人’在长廊边的藤编漆木椅坐下。
没有了薄纱长幔的遮掩,姜扶倾这才看清了他真实的样子,是一位大约十八九岁的少年,黑色的短发柔顺的垂着,容色清冷而精致,纤长的眉眼轻垂,睫毛在眼底落下了一排淡淡的阴影,眼梢天然晕着一抹墨色,仿佛浑然天成的水墨一笔,阴沉沉地,眸光流转间透着一抹阴郁凄清的韵致。
但最让姜扶倾注意的还是他的嘴唇,是典型贫血的淡紫色,之前她卖血后差点晕过去时,嘴唇就是这种颜色。
“您好些了吗?还需要什么吗?”大约是同病相怜,姜扶倾一时心软,半蹲着身子仰眸注视着少年。
少年指了指不远处掉落的书籍,姜扶倾立马跑过去捡起,在合上书的过程中,她不小心瞥见了书的扉页上被人用铅笔精心素描出了一个图案。
图案周围簇拥着无数圣甲虫,它们密密麻麻的簇拥在一起,让人瞬间毛骨悚然,仿佛下一秒纸上的这些虫子就要活过来,爬到她的手上,偏偏图案中心是一个似人非人似神非神的模糊而扭曲的形象,她被这些虫子虔诚的膜拜着,没有教堂里的神圣,却有种冷幽残忍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