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眼下经历的一切很大概率并非副本幻境,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可是……可是那些关于长大后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呢?江显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桌面上的地球仪发呆——那些记忆那样确切具体、悲伤那样刻骨铭心、愤怒也那样真实剧烈——莫非关于未来的一切都只是她做的一个预知梦?
【当知晓了未来的人回到过去,一切与她而言究竟是不可逆的“记忆”还是无限可能的“未来”】江显回想起她在第三副本提出的这个问题——或许那个副本本身也只是“预知”的一部分。
江显低头看看高高的凳子和无法着地的脚,感受到极强的别扭。一个成熟的灵魂被塞进幼稚的身体里,就仿佛是一块磨了棱角的老旧碎片被强行塞进另一幅崭新的拼图里。
现在她所能想到的有三种可能:第一,她先前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长梦;第二,她从不幸的未来穿越了回来;第三,她现在还在副本里。其中前俩种都意味着她能够通过改变自己的选择避开未来的降临;最后一种则代表着她必须要寻找解题关键。
几秒之后,小小的江显用成年人的思维冷静做了决
策:静观其变。
如果一切“记忆”都只是关于未来的预演与警示,那么她会吸取教训,尽力避免悲剧在现实重演;
如果现在的所有场景都只是副本对于她的戏弄和迷惑,那么她必然会谜题,千方百计离开这里。
江显艰难地从椅子上蹦下去,推开门按照“记忆”中家里的布局找到楼梯,朝露台走去。
推开那扇熟悉的玻璃门,璀璨夜空就这样一览无余地展现在她眼前;一如那些关于童年的记忆熠熠闪光。
漆黑的天幕上,群星环绕悬垂,穹顶似地把他们围拢。近得像是伸手就能摸到。
江越教授正对着天文望远镜在找着什么,听到女儿的动静,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来看星星。”江教授温和道,“你之前不是说要我教你辨认星星?我和你妈妈看了好久的天气预报,挑了个最清晰的日子。”
江显机械般地走过去,凑近镜头,江教授摸着她肩头。
“你看,那些极其明亮的、明显闪烁的是恒星;它们大都离我们很远,总是在‘眨眼’是大气扰动导致的光线散射。至于颜色不同——高温的恒星偏蓝色,低温的则偏向红色。很奇怪不是吗?与直觉里‘红’与‘蓝’带给我们的感受恰恰相反!”
江显仔细看着,果然在视野里看到了那些带着五彩颜色的、眨眼的星星。
“至于行星——那些微小的、亮度稳定的就是行星。它们离我们更近,因此当我们放大后能够看到它们表面的细节。”
“我在光脑上下了个星空app,里面有各个星系星球的位置。江江以后要是感兴趣可以多看看它。”纪教授也蹲下来,将光屏展现在她眼前。
江显朝虚幻的屏幕上看去,那些星系缓慢而自洽地旋转着。漆黑如深海的背景上,发光涡流舒展着身躯,将游离的星际尘埃染上蜉蝣似的荧光。
她伸手,用指尖点着光屏变换角度,然后那副关于宇宙的地图便像是盛开了。
“你看那些边上的黑色区域。”纪霖说,“那些并非是宇宙的边界,而是我们迄今为止也目力不能及的地方。整个宇宙都处在持续的膨胀之中,即便是光也无法从一端跨越到另一端,更别说是我们了。从地球走向星空,我们已经走得足够快,却依然跑不过时间。”
“当然,不论是用天文望远镜在地面上观察、还是看app里的模型,都还是太勉强了。要是江江想看得更清晰的话,可以去看星网上那些‘美杜莎’太空望远镜拍下的图片。”
“‘美杜莎’太空望远镜?”江显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尽管她已经对其的命名原因一清二楚。
“那是古老神话里的一种女妖,相传被她眼睛看到过的人都会化为毫无生机的石头。”纪霖说,“我们如此命名这一望远镜,是为了警示自己永远不要自满于所观测到的一切,永远不要为之沾沾自喜。因为图像上的一切都是石像一样的定格,而宇宙里的万物都在永无止境地运动。”
往昔的记忆纷纷涌现上来。
出于某种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江显说出了那句“小时候”说过的话,仿佛是说出一句既定的台词:“星星离我们到底有多远?”
“很远很远。”纪霖教授轻轻地说,“我们所居住的地球,只是银河系旋臂上一颗角落里的圆球。在我们还没建造出能够进行空间跳跃的星门之前,我们连银河系都很难走出去。”
“我们用光行走一年的路程为单位,测量星系与星系的距离——那些我们究其一生也难以走遍的旅程。”
江显再次说出那句富有童趣的幼稚疑问:“那如果我也能眨眼的话……星星知道我们现在在看它们吗?”
“现在恐怕不行。”江教授忍俊不禁,“星星们的光芒并非来自此刻,而是来自遥远的过去。它们在虚空里孤独地走过要用时间来衡量长度的黑暗,才终于抵达你的眼前被你所感知。即便它们看到你在眨眼,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那……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天星星不发光了,我还能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继续看到它?”江显问。
“江江真聪明啊!”纪霖夸奖道,“就是这样的!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光芒,很可能来源于某颗许久以前就死亡的恒星。”
“星星也会死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