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前来围剿他们两人的,无不是萧淼清与张仪洲曾经的熟人,各门派的师长,同辈。
萧淼清认出说话之人,轻轻笑道:“五师叔,我也以为这事与旁人无关,大家还是各自收了兵器,我和师兄自会跟你一起回去面见师尊。”
“师门叛徒,何来颜面提起师尊!”
他们只当萧淼清的话是挑衅,“杀你们两个无须师尊出手。”
风吹过叶片的低声在萧淼清的耳畔都清晰可闻,自然也能听清不远处人群当中的低声窃语。
“只要诛杀他们便可拿到堕星剑。”
“正是如此,除魔卫道乃仙门本职,便是因此殉道有又何妨?”
“休得听他们多言,直接杀了就是。”
萧淼清和张仪洲一出现,犹有余力的仙门弟子便立刻转换了目标,抛下魔族向他们冲杀而来。
张仪洲在萧淼清身边抱臂而立,双手未动而佩剑已经出鞘,分明满身杀气随时失控,却因为站在萧淼清身边而维持住了清醒与克制。
萧淼清与他一道踏剑而立,瞬移到半空,躲过了朝他们来的攻击。
杀欲本身便是根治于张仪洲骨血中的邪念,此时叫他只是闪躲便叫他不爽得感觉血液都在沸腾抗议。
萧淼清虽未回头,但能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波动。他只分出一只手轻轻握住张仪洲的手,十指相扣,张仪洲身上氤氲的黑气以两人相握的手为起点,慢慢纠缠着往萧淼清体内钻,像是停留又像是引诱。
“五师叔,你们打不过我们,”萧淼清说,“带我们去见师尊。”
当下仙门众人大多也不过如同被邪神所迷惑的人族与魔族百姓一般,越是高傲越是看不清自己的执迷。
而萧淼清知道,这些人不过是薄叙的棋子,他和张仪洲也是。只是这似乎已经命定了结果的棋局总叫萧淼清不甘心。
云瑞宗的人是最能体会到萧淼清与张仪洲的功法精进速度之快的,因此更不敢置信,更又觉得萧淼清果然在张仪洲的感染下修了邪法。
然而修道一时本就讲究机缘与天赋,有人一念成仙一念成神,有人被困于凡尘百年而无法打破肉身桎梏最后只能抱憾离世,本无公平可言。
萧淼清虽然说了实话,对仙门来说却像是火上浇油,越发不肯退却,杀心愈重。
无数飞光与兵刃在同一时间自在四面八方裹着冷冽的戾气袭向萧淼清与张仪洲,压根不给他们任何逃生的余地。
然而刀光剑影在距离萧淼清还有丈余远的地方便被硬生生停住,任由远处之人如何施法也没能向前一寸。
剑光当中的萧淼清不见为难,在他眼中这些攻势由无数微芒组合,心随意动,不过是他垂眸一瞬,兵刃与飞光便由停滞在半空中化作簌簌下落之态。
原本冲天的杀气在触地的那瞬竟在乱石横立,飞沙遍地的山间化成了花草树木与飞鸟蝶影,其生动鲜活令人惊叹,随风而来的花香更昭示着这并非什么幻境。
而等众人反应过来时,这绵延的美景已经触及他们的脚下。本来嘈杂的刀剑相击,法术相撞的声音渐渐停下,凡是花草所到之地,人身皆被草木缠住,动弹不得,浑身如同脱力一般。
当下一时像是绿意红花间长出来许多草木之人般。
萧淼清知道无法用言语劝服他们,此时的仙门弟子肯定是满心满脑要杀了他们。这也是薄叙逼迫他们出手的手段。
无论他们出手与否,现在的对峙都已经坐实了萧淼清和张仪洲与仙门对立的事实。
“师尊,你在这儿吧。”萧淼清扬声道。
那蔓延的绿意在一人脚边停下,正是薄叙。
薄叙却没有停在原地,他抬步走向萧淼清和张仪洲,扬起手时将那些困住仙魔两边的绿植化作了尘烟。
其姿态看上去比萧淼清还要轻巧。
而薄叙每往前一步,他脚下的绿意便像晨雾一般散开,步步破法,将生气消弭。
“你二人皆为我入门弟子,我一来未能压制仪洲根骨,使其回归魔性,与人间惹出诸多祸事,这是我的错处,其二,我未能约束淼清,使他被邪魔所惑,这也是我的错处。”薄叙说着说着,掌心慢慢显露出一把宝剑的模样,“今日我便为云瑞宗清理门户。”
魔界与人界因邪神而起的祸乱均被名正言顺地转移到了张仪洲身上。
所以从前萧淼清每每担心张仪洲时,薄叙总似无所察觉。如果说到现在有什么是脱离薄叙预料的唯有一件,那边是张仪洲竟然只是回归魔性,却未迸发杀意。
不过这只是小小的,无足轻重的意外。
今日薄叙注定为诛魔而死,这是他早就为自己计划好的命数,无论是萧淼清还是张仪洲都没得选。
以薄叙在仙门的名声,放任他便会叫仙门也重蹈人界与魔界的覆辙,让诸多无辜被迷惑者成为供他吸取法力的容器,不杀他便是放任。
杀了薄叙,便是彻底帮他脱离这具肉身躯壳,离开这个世界成神。
无论萧淼清怎么想,薄叙已经没有耐心等待下去,他深沉的眸光中闪动着掌控全局的沉冷笑意。
“淼清,我不想杀你,你真的不愿认错么?”薄叙的声音不疾不徐。
“是师尊执迷成神,不惜牺牲三界,以他者的信仰与生命为养料充足自身,我何错之有?”萧淼清道。
众人闻言先是一惊,不太清楚萧淼清说的执迷成神是什么意思,但看着薄叙依旧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心中的惊异又转瞬消弭。
一边是与魔物为伍的年轻弟子,一面是德高望重的仙门师长,哪边看上去更有道理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