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唇色也淡了。
孟跃抬手抚过他的脸,她不知道顾珩在查出是他哥哥们想要毒死他的时候,心中是何感受。
吃不好睡不好,顾珩在病中,她离宫不回,孟跃都不知道顾珩怎么熬过来。
而穆延来寻她,告诉她关于顾珩的病况,她是怎么回的?
她以为顾珩在故意示弱,博她可怜,叫她心软回头,所以她义正言辞拒了,还扯出一堆大道理。
……愧疚如潮水包围她,这情绪压抑太久,此番寻着突破口,掀起滔天巨浪,将孟跃的理智淹没。
而这复杂的情绪中,孟跃也不知道是愧疚怜惜,是后悔心疼,还是旁的。
她分辨不清了。
喉咙里犹似塞了棉花,呼吸不得,吐出不得。
她腰间的伤处也开始隐隐作痛,最后受不住,孟跃和衣躺下,她偏头看着顾珩的睡颜,无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鲜少后悔,可当初若知内里,她一定会采取更柔和的方式。
她闭上眼,马车轻晃,如幼儿的摇篮,孟跃心力交瘁,不知不觉睡下,等她再醒来,已是深夜。
车帘左上角搁了盏暖灯,灯罩上画着猛虎嗅蔷薇,生趣明媚。
孟跃想起来,顾珩很喜欢老虎,他小时候穿着兽装,学老虎嗷呜嗷呜叫。
“你醒了。”顾珩半坐在她身侧,青丝半挽,身披月色斗篷,灯光映着他清丽的眉眼,很有几分面薄春山,身若拂柳之态。
孟跃眸光顿了顿,飞快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身上裹着百蝶穿花羊毛毯。
顾珩扶她半坐起身:“先用饭,再喝药。”又道:“等会儿我让齐妈妈上车给你换药。”
孟跃轻轻应了。
第53章
“驾——”
一列轻骑踏过山路,直抵灵华寺山门而去,打头的手持腰牌:“天子近卫行事,住持来见。”
几个呼吸的功夫,年过半百的住持行至正殿大堂,双手合十:“见过长史,不知长史所为何来?”
“十六殿下何在。”
住持亲领,带人前往后山,潘长史疑惑:“十六殿下为何不在庙里居住。”
“长史有所不知,前几日庙中闯进流寇,十六殿下不慎受伤…”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抵达后山院落,见两名护卫侍立左右。
潘长史道:“我等奉命迎接十六殿下。”
院门从里打开,十六皇子一身玉袍,外罩浅色斗篷,乌发半挽,斯文病弱。
潘长史眸光闪了闪:“殿下伤了?下官这就派人为殿下医治。”
十六皇子摇摇头,温声道:“不必麻烦,本殿已经看过大夫。”
“此言差矣。”潘长史道:“殿下千金之躯,若有三长两短,下官百死难辞。”
半个时辰后,老大夫为十六皇子重新包扎伤口,叮嘱他按时用药,莫碰生水,十六皇子温柔笑道:“多谢老先生,我记下了。”
老大夫多看他一眼,见他金质玉贵,却这样和气可亲,有些受宠若惊,临走了又多嘴两句,“殿下虽未伤及心肺,但也伤了皮肉,若非必要,莫要奔波。”
这话不知是说给十六皇子听,还是给潘长史听。
老大夫离去后,潘长史向十六皇子告退,退至院外。
左右从属询问:“现下当如何?”
潘长史默了默,当机立断:“一半人手保护十六皇子,其余人随我回京复命。”
院外马蹄声远去,院内内室,孟跃对十六皇子目露欣赏:“你倒是会顺水推舟。”
孟跃几乎可以想见,潘长史回京复命后,十六皇子庙遇流寇作乱,险些丧命之事,得稳稳扣在六皇子头上了。
顾珩笑而不语,在榻上给孟跃剥鲜核桃。
孟跃在他对面坐下,食指点了点小桌,“所以,尊贵的十六殿下,您是如何未卜先知自己会受伤,提前安排了一场流寇作乱的戏。”
那时顾珩在江南,他受伤的前一夜,庙里闯了流寇。
顾珩抬眸,双目圆睁,四分无辜三分清澈,还余三分委屈。
“我哪晓得自己会受伤,当时只想着制造混乱,浑水摸鱼罢了。”
孟跃不语,顾珩微微垂了眸,薄薄的眼皮遮掩大半眸光,似雾笼月,月辉削减,暗淡了下去。
两人僵持着,良久,孟跃轻叹一声,“核桃不剥了?”
顾珩抬眸,眸光又亮起来,“剥着呢。”
鲜核桃剥了外衣,白生生的核桃仁清甜脆口,香满唇齿。
孟跃咽下食物,问:“你打算在庙里待多久?”
顾珩顿了顿,认真思忖:“等其他皇兄把六皇兄这尊大佛送走罢。”
十六皇子遇刺的消息传回京城,潘长史跪在御前:“臣着大夫为十六皇子号过脉,臣也亲自看过,十六皇子确是受了伤。据说是流寇进庙,十六皇子开始以为是普通流民,心生怜悯,不疑有他,谁知一人持双刃匕首刺来,十六皇子避无可避,只能空手握刃,方逃过一劫。”
承元帝黑了脸,强压怒火挥退潘长史,洪德忠瞅着帝王神色,小心翼翼道:“圣上,这或许是意外。还是六皇子提醒您派人去中州的。”
“是啊。”承元帝行至殿门前,看着灰暗天色,“潘长史说,根据十六的伤势恢复来看,他伤了有数日。按时间倒推,就在六皇子劝朕派人去中州前后,真是巧了。”
如果十六不是受伤而不得不在庙里修养,而是因着遇袭,为防下一次刺杀,遂离开寺庙,事后十六向他解释,他是否会信?
“六皇子确实聪颖,可惜用错了地方。”承元帝闭目,心中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