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娘人呢?”文康公主冷冷开口。
周佩筠带着哭腔道:“殿下,我是照着你的吩咐把她往内堂引,为免落人把柄,没有直接把她带进来,而是在外头廊下给她指的路。后来,后来我在外头等了一会儿,有个婢子过来跟我说,‘事情办成了,公主让我过去’,我估摸着她也进去有一段时间了,以为真是公主的传召,我就过去了。”
“没用的东西!”文康公主怒道,“你就一点防备心也没有?我交代你办事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要你过去的话?”
“没有……”周佩筠嗫嚅着,膝行上前抱住文康公主的腿,“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大,非但没有进去,还敢假传公主的旨意,呜呜呜!”
文康公主眉头微微一皱,道:“她当真让那婢子说了‘事情办成了,公主让你过去’这句话?”
“千真万确!”周佩筠哭道,“倘若没有这句话,我怎敢擅闯内堂?”
文康公主冷
笑道:“看来这个徐姑娘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聪明啊。她现在在哪?”
周佩筠战战兢兢道:“我刚才已经遣人去找了。”
不多时,仆人前来回禀:“徐姑娘说她迷了路,现下已回到了逸雪阁等候公主。”
周佩筠恨恨咬牙:真迷了路还能回到逸雪阁?
文康公主已经拂袖起身,她连忙跟了上去。
徐复祯在逸雪阁等文康公主过来兴师问罪。
擅闯军机要处和让公主久等的罪名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再者,擅闯内堂这种事可轻可重,不过是文康公主一句话的事罢了。所以她将计就计让周佩筠过去,为的就是给文康公主表个态:她们的谋算她已全然知晓。
有时候一昧服软只会让对手不屑一顾;露出锋芒,反而会让对手正视起来——这样,她才有跟文康公主谈判的筹码。
室内的帘子掀开,带起了一阵冷风,文康公主大步从外头走了进来。
徐复祯不卑不亢地起身朝她行礼:“见过殿下。”
文康公主的眼神直直看着她。
徐复祯眼观鼻鼻观心,神色自若如常,丝毫不提方才的事。
“好,好。好!”文康公主连声道,“徐姑娘,我真是小看你了。”
徐复祯抬眸看她,声音和顺地说道:“复祯愚钝,不解殿下何意。”
文康公主冷冷一笑,道:“我早就说过,我喜欢直截了当的聪明人。徐姑娘,这里就你我二人,就没必要勾心斗角地兜圈子了吧?”
徐复祯柔婉一笑,道:“殿下行事光明磊落,复祯邯郸学步,让殿下见笑了。”
文康公主森然道:“对,我承认我是要拿住你的把柄来拉拢秦宗之。不过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还是第一个敢反过来算计我的人。”
徐复祯幽幽叹息道:“我倒是很失望。未入此间时,原以为公主是天下巾帼之首,更听闻逸雪阁是给女子施展才干之处,没想到原来只是打着个噱头拉拢朝臣罢了。既然明月照沟渠,那这逸雪阁我是来错了。”
文康公主这般自傲的人怎听得这样的话?
她立刻冷冷道:“你的定论恐怕下得太早了吧。逸雪阁里的当然是全天下才智最顶尖的女子。不过你只是一枚拉拢秦宗之的棋子,又怎配见到真正的逸雪阁风采呢?”
徐复祯接道:“那公主又怎知我配当一枚棋子,而不是助公主谋定天下的掌棋人呢?”
文康公主不说话了,微眯起眼睛仔细地审视她。
徐复祯坦然接受她的审视。
她虽自认不是才智卓绝之人,可好歹知晓前世的大事。如若能借着公主的手报了前世的仇,她未尝不能帮公主躲避前世的灭顶之灾。
很公平的交易。
第42章
冷风自半开的万字格窗棂上吹进来,拂过书案上堆叠的纸张发出细细的沙沙声。
文康公主的眉眼生得锐利,琥珀色的瞳仁更是如透亮的水晶般,仿佛能看透人心,令一切无所遁形。
徐复祯坦然与这个站在天下权力中心的女人对视。她对文康公主有所求,但她不是无所予,甚至她很自信她所予的是任何人都给不了的东西。
她抗住了那凌人的威压。
许久,文康公主神色松动,正要开口,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公子,逸雪阁非请勿入!”婢女焦急的声音传来,不过短短一句话的时间,人已走到门口。
细竹帘带起的风挟裹着雪松的清冽之气涌入室内,徐复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看见来人——他微微低头自帘下进来,宛如刀刻般利落分明的侧脸,挺拔如松的身姿,看清来人的一瞬,满室光华都亮了三分。
她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
是霍巡进来了。
他身后的婢女瑟瑟发抖道:“殿下,奴婢实在拦不住……”
文康公主摆摆手让她下去。她眸光微冷,对霍巡的到来也很是意外:“霍介陵,你不知道我有客在此吗?惊扰了我的客人,你可担待得起?”
霍巡见了徐复祯却并无意外之色,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目光不过从她脸上掠过一瞬,便自顾地在书案对面的圈椅上坐下来,慢条斯理道:“公主的人既然能在议事时擅闯桑榆堂,那在下误入逸雪阁,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你!”文康公主气结,却又看到立在一旁的“罪魁祸首”徐复祯,只觉得面前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干脆对徐复祯道:“徐姑娘,你先下去吧。”
徐复祯不知道霍巡此行何意,又怕文康公主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眼神也不敢往他身上瞟,只好低着头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