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捡起石头蛊,内心咒骂道这王八蛋回来甭管什么弟弟不弟弟,自己要先给他揍成弟弟。
可惜封长念已经无法感受到神寂岭外陈昭内心的愤怒了。
那异香的雨水落下时,封长念便知不好,南疆蛊术善用自然天象,借瘴气、雨水都可施蛊,方才那香味一起,他便知敌人上钩。
于是赶紧让陈昭离远点儿。
他是自己要去办事的,却并不想牵连无辜,陈昭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此番陪他涉险太不划算。
模模糊糊间,他又嗅到神寂岭熟悉的毒瘴气息,背着他的人停了一下,然后掰开他的嘴扔了枚东西,才将他背在背上继续走。
封长念的意识彻底渐渐模糊。
“……怎么……回……只有一个?”
“应该……防范……人少……许多。”
人生断断续续,他的听觉也在渐渐恢复,才能够慢慢将那些话听进耳中。
“阁下息怒,荆平青年多失踪,晚上自然也会少出来些。”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下次,在下愿意陪阁下选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时机,届时必定事半功倍。”
“论狩猎的规矩,靖先生自然是比我等熟悉多了。”阿骨吉意味不明地笑,“罢了,第一次狩猎,我也是无甚经验,下次再向靖先生讨教,有一个人那便看一个人吧,靖先生,请。”
“您请。”靖安言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走边解释道,“蛊术之道,错综复杂,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尽然相同,但都必定有用处,所以——”
他的话在绕过监牢门时戛然而止。
准确地说,在看到那张脸时,戛然而止。
封长念刚刚醒来,意识还未全然苏醒,此刻双手被锁链捆缚,拴在墙上,额发散乱,端的是无尽狼狈。
但他看见靖安言怔愣的表情时,嘴唇还是微微地勾了一下。
就这一下,让靖安言被震惊得四分五裂的精神倏然回笼,旋即明白过来,怒气席卷,差点儿让他按不住手里的力道。
他怎么……!?
用这种方式,他不怕死吗!?
阿骨吉察觉到他的沉默,偏偏头问道:“怎么了?靖先生。所以什么?”
靖安言死死攥住手指:“所以……每个人我都要看一看,来确定一下如何进行下一步炼制过程。”
“哦,原来如此。”阿骨吉踱步上前,抬起封长念的脸左右看看,“那你方才愣住,是因为这个人天赋异禀吗?”
“是。”靖安言咬牙切齿道,“此人看上去根骨奇佳,若好好利用,他日必定成为沙宛拼杀首将,为令国主开疆拓土。”
这话正中阿骨吉心窝,他爽朗地笑起来,自然对方才靖安言的失态轻轻揭过。
“好好好,看来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我的运气还不错,不算是出师不利。”阿骨吉的手沿着封长念的肩膀抚过,在他右臂上摸了一个来回,“这人怕是练过武,靖先生,好好炼,我要他成为沙宛第一杀器。”
靖安言眼角微微抽搐:“……是。那我再将此人检查一二,夜已深,使臣阁下先去歇息吧。来日时机成熟,只怕又能狩猎到个不世奇才。”
阿骨吉被哄得心花怒放,脚底发飘着走了,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监牢尽头,轰隆隆的门锁开启又关闭,靖安言呼出一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一肚子火。
他大步冲上去,拎起已然清醒过来的封长念的领子,几乎把人怼到眼前:“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
封长念微微一笑:“我说了,我一定要见你一面,说到做到。”
“那你就用这种方式!?”靖安言死死攥着他的领口,“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你知道你被绑来要□□什么吗?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封长念气定神闲地说:“本来不知道,刚才听完了,明白了。”
“你还挺骄傲是不是?他敢让我炼,我都不敢下手!你成了沙宛第一杀器,你猜猜梁宁城下、正定关外,埋骨沙场的封氏先祖会不会被你气得从九泉之下爬出来!?”
靖安言越是动怒,封长念就越是冷静,甚至笑意还愈发浓烈,看得靖安言更火大。
“你笑什么!?”
“我笑你。”封长念凑近了瞧他因为愤怒而微红的眼,“你担心我啊?”
什……
靖安言猛地把人推开:“……有病看病。”
“心病无药可医。”封长念摇了摇头,“从梁宁你离开我时就开始犯了。”
“封长念。”靖安言震惊地把他望着,“……你回长安一趟哪里来的那么多酸词?”
“没办法。谁让有些人说话藏头露尾,我若不是知道了真相,还真叫人怪伤心的。”
靖安言不着痕迹地一颤:“……什么真相?”
封长念顿了顿:“你过来,总不能我还大声吆喝吧。”
靖安言将信将疑地凑近了,附耳过去时,封长念正好凑上前来,温热的嘴唇从耳廓一擦而过,撩起一片红。
靖安言强忍着没躲,听封长念轻笑一声,旋即正色道:“姜黎夫人,还有,古南洲大祭司后人。”
靖安言没出声。
封长念的声音轻得像是两个人在耳鬓厮磨:“你的确不是靖家人,但你骗我,你也不是什么南疆王的弟弟。”
靖安言斜睨他一眼:“所以呢?这又不代表我真的会和你站在一头,你不觉得我是古南洲大祭司后人的话,可以选择的立场更多,我可以帮大魏,也可以帮勒乌图,甚至可以把他踹了自立为王。你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靖安言微讽道:“而且,不说立场,只说你我,我当时的话应该同你讲得很明白了,还是你想再听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