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父猩红着一双眼:“封玦小姐,今天我一定会要了这两个人的命,你若一定相护,莫怪我没提醒你,刀剑无眼。”
封长念已经痛得昏了过去,眼下唯有一个与封玦无亲无故又籍籍无名的言公子,就算封玦真的铁了心了要送两人出去,尤海照样有十二万分的把握能取这两人项上人头。
他夫妇二人已经做好了随女儿而去的准备,多一条人命少一条人命,无非都是要堕炼狱的,没什么区别。
封玦冷汗挂了一后背,知道封长念今天怕是在劫难逃,仓皇间看了一眼靖安言,愣住了。
靖安言眼神不惊不慌,稳稳地托着封长念的后心,指尖有什么东西细微的一闪,被他轻柔地送进封长念混着鲜血的口中,然后把人轻轻放下了。
他站起来,尤海夫妇二人的目光紧紧粘着他,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拿刀指着他,就连封玦也不解地看着他。
他手上还带着封长念的血,却毫不在乎地带着满掌血腥抚上后颈,百无聊赖似的活动了一下。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他自己也吞了一枚药丸,这次动作轻缓,甚至带了些明目张胆的炫耀之意,掐着那枚药丸在所有人眼前转了一圈,大摇大摆地咬进口中。
尤海脸色蓦地变了:“……蛊!?”
“尤大人眼睛还算好用,”靖安言笑了,漫不经心地点了下茶水,带着些许潮湿,一点一点撕去脸上的假面,“就是不知道,认人的本领怎么样。”
一片又一片人.皮面具落在他的脚边,剥出属于靖安言那双张扬明媚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庞,他俯下身,一把抽出封长念身上的墨痕剑。
白衣、墨痕、高马尾。
那是——
“朋友们,每日‘言公子’‘言公子’的叫着,我都忘了纠正大家一件事,我不姓言。”靖安言手腕一翻,寒光霎时在墨痕剑身上擦过,“我全名叫,靖安言。”
靖安言!!!
封玦呼吸都慢了一拍,靖安言轻描淡写扫了她一眼,笑了:“诸位,是一个个来,还是一起。”
尤海双目彻底赤红:“国仇家恨一起算,靖安言,今天我拿了你一慰小女在天之灵,二血当年国家之齿!”
靖安言唇角一勾,尚未成形,整个人就如游龙一般掠了出去。
他动作太快了,快到尤海那掷地有声的慷慨陈词尾音都没消散,墨痕剑在靖安言手中早已划出一道赤色的血痕,不过顷刻间,已经逼到了尤海面前。
靖安言的微笑这才成型:“屁话真多。”
电光火石间,长剑劈下,尤海只来得及往旁边一滚,只听一声凄厉的痛呼,一条血淋淋的胳膊被直接砍断,正好砸在一旁尤母惊慌失措逃亡的下一脚前,她惊恐地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靖安言眼风如冰似霜,反手一剑捅进涌上来的府兵喉口,足下用力,整个人都翻了起来,白衣翩跹间,剑光所指之处鲜血淋漓,再度落地时又是一趟尸骸遍地。
他的剑法以快著称、以准闻名、以巧为凭,所杀之人无不是在喉咙处拉了一道骇人血线,一剑毙命,甚至没有多余花招,落地的时候轻巧灵敏,马尾一荡,与身后轰然倒地的府兵兵器一同坠落。
封玦看得傻了,昔日靖安言一身剑术盛名在外,她却从未直面过,今日一见,只觉得传说甚至还是保守了一些。
这太恐怖了。她一颗心脏砰砰直跳,靖安言已经快步走到了她面前。
“走。”
他一手搀起封长念,把人往自己怀中一揽,另一手墨痕一震,凛冽剑气泛起浓重杀意。
左手妥帖地护住封长念的耳朵,按在自己的颈窝里,靖安言杀气四溢地望着早已裹足不前的剩余府兵,墨痕剑一指就是一哆嗦:“还有谁想拦,试试。”
无人敢动。
屋内血流成河,尤海还在因断臂而痛苦地抽噎,靖安言冷冷一瞥:“尤大人,多谢‘款待’,我们人微言轻,就不必相送了。”
封玦甚至刀都没有拔出来,就这样懵懵懂懂地跟靖安言一路平稳地走出了尤府。
临到迈步出去的那一刻,她才如梦初醒地拉过手下:“尤大人太过哀痛自断一臂,尤夫人受了惊吓昏过去了,快些安排大夫来看,也不许任何人出去报信,有绥西侯府的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我。”
手下忙不迭地应了,她这才快步赶上靖安言。
“言……咳咳。”封玦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好难找回自己的语言,“……靖公子,你们这样不方便抛头露面,跟我来吧,我来安排你们接下来的藏身之地。”
靖安言回头静静地望了她一眼,封玦呼吸一滞。
她从认识靖安言,他带的就是那张平平无奇、扔进人堆里很快就会被淹没的假面,只觉得温润有余,出挑不足,如今看到他真的面孔,锐利三分,艳丽七分,尤其眼尾上扬暗藏那一缕光,既是惊心动魄的艳,也是杀人夺命的刀。
再配上那半身鲜血淋漓,看得让人怪有压力的。
靖安言也是太久没用剑杀过人了,那一身酣畅淋漓的杀戮之气没有压下,还带着些凶狠。
估计是意识到封玦有些怵,他眨了眨眼,这才将那些杀戮的怒气妥帖收好:“好。”
封玦自己也有私宅,但眼下这个情况肯定不能带他们去那儿住,只怕封钧和尤海会随时找过来,于是她百般辗转找到了手下的一处宅院,把两个人安顿了进去。
屋子里东西一应俱全,靖安言把封长念放在床上,封玦打了热水进来:“我会寻机会把阿月姑娘送来,珩哥如何?你给他吃了什么?他那毒会不会越拖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