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皮毛铺开了快二十年,做的大多是附近乡亲的零散生意,是以掌柜的虽然见是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妇带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进来,一点也没有轻慢的意思。
热情的招呼道,“大娘想买点啥?马上入冬了,我家新来的这批皮袖套可是物美价廉!”
秦老太心想这掌柜的是个会做生意的,任凭贫富,谁不愿意受人尊重呢?
越是穷的人越愿意被人抬举!
将篓子放到柜台,“我不是买东西的,我是来卖东西的。”
这也常见,掌柜的就道,“大娘带了什么好货来?”
秦老太笑得很稳,“是不是好货,掌柜的评判。”
说着,掀开盖在篓子上的厚布。
饶是放了一夜,那股难言的气味还是立即窜了出来。
掌柜的做了这么多年皮毛生意,岂能闻不出这是狐狸的味道?
顿时两眼放光,“是狐狸皮子?整的还是碎的?”
秦老太一把拎出那只死鬼狐狸,“整得不能再整!”
掌柜的接过一看,除了脖子上一道咬伤,全身油光水滑的纯白一色。
一点瑕疵都没有,果然是好货!
到底是老买卖,掌柜的很快敛起喜色,“大娘准备卖多少钱?”
秦老太道,“我们家世代务农不是猎户,价钱方面不如掌柜的懂行,老身不敢乱要价,掌柜的按行情给个价,只别委屈了我这孙媳妇就成,这狐狸可是她舍命从狼口中抢下来的。”
掌柜的一听好了奇,“怎么说?”
秦老太就把赵锦儿怎么捡到狐狸说了一遍。
掌柜惊奇不已看向赵锦儿,见她比自己幺女还小几岁。
自家闺女还娇生惯养的在家养着,这丫头小脸圆乎乎的还是个孩子呢已经嫁为人妇,想必是个苦的,要不也不会干狼口抢食的糊涂事,难免就生出两分怜惜。
“大娘,您既然进了咱这铺子,就是看得起咱,咱也不跟您说虚的,这只狐狸全须全尾确实是个好货,不过是个公的,且还未成年,皮子有点小,算不得极品,我给你一步开到位,十八两。”
十八两!
秦老太和赵锦儿都惊大了嘴巴,今年收成算好,地里的粮食全打回来撑死也就卖个三四两,那是全家人一年的辛苦操劳啊!
这么一只骚哄哄的狐狸皮子竟然就能卖十八两,顶得上全家四五年的收入了!
见祖孙两个都不说话,掌柜的以为她们嫌价钱低了。
把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通,痛心疾首咬牙道,“算了,我少挣两个,就当结了你们这个缘,往后有好东西还送来给我,二十两,多一文都不成了。你们合计合计能不能卖,若还觉得少了,可以到其他家问问再来。”
揣着二十两白花花纹银出来的秦老太还有些恍惚。
“锦丫头,你扶奶一把,奶不是做梦吧。”
赵锦儿对着自己腮帮子捏了一把,“疼,不是做梦!”
“傻!捏那么重能不疼吗?“
秦老太见她憨甜的样子,噗嗤一声笑,“真没想到能卖这么多银子,我本来想着够你回娘家的开销就不错了。走,咱们去买点好的回门,让锦丫头也风光风光。”
秦老太本就不是抠抠搜搜的人,手里有了银子就更大方。
把瓜子、红枣、白糖、桂花糕四色茶果各买了两斤不算,还添了两刀流着肥油的五花肉。
想着赵锦儿早上被王凤英闹得都没吃早饭,又把她带到馄饨铺,要了一碗鲜肉馅儿。
“吃饱了咱再赶车往鹿儿村去。”
赵锦儿不舍得一个人吃,问店家多要了个碗,给秦老太分了一半,“奶,您也吃点儿。”
秦老太笑眯眯道,“我早上吃了两个馒头,现在还撑着哩。你小人家长个儿,你吃。”
祖孙俩推了几个回合,秦老太败下阵来,接过碗也吃了起来。
嘴里不忘夸赞,“我们锦丫头真真儿是个孝顺的。”
“还是奶待我好!”
祖孙俩说不出大道理,但她们用实际行动证明着:
人与人之间的善意,从来都是相互的。
吃完混沌,赵锦儿把篓子接过,“我来背。”
秦老太越发满意这个孙媳妇,嘴里却道,“十来斤的东西,哪里就压死了老太婆。”
怕油蹭到茶点上,秦老太把肉单独拎出来,“你背篓子,肉我来提。”
赵锦儿也一把接过去,“都我来,我年轻,有的是力气!”
“这孩子!”
一老一少就这么有说有笑的往街头等生意的牛车走去,赵锦儿突的停下脚步,“奶……”
“怎了?”
赵锦儿指了指卤肉摊边的一对母子,“前头那两个,好像是我婶子和表弟。”
“那不正好吗,打个招呼,跟亲家一起回去。”
秦老太爽朗的笑了,“亲家婶子正在割猪头肉哩,怕不是在准备你回门的午饭,也是有心了。”
赵锦儿不太相信婶子会对她这么好。
转念一想,婶子或许以为自己今天会跟夫婿一起回去,打算盛情招待侄女婿呢?
第9章 做戏谁还不会了?
祖孙俩刚走近卤肉摊,就听见赵锦儿堂弟柱子问道,“娘,听隔壁李大娘说今天是阿姐三朝回门的日子,你这是给阿姐和姐夫准备菜食吗?”
听见柱子这么问,赵锦儿和秦老太也竖起了耳朵。
岂料她婶子蒋翠兰当即就拍了柱子一脑袋。
“你阿姐嫁的可是个痨病鬼,怎么能让他们回门,把病过给你怎么办?再说,秦老婆子买你阿姐去做冲喜童养媳的,会放她回来?往后就当没这个姐姐了,反正也不是亲生的。咳,只可惜家里的活儿没人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