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他在惊人的尖叫声中挥舞着链锯,分不清方向的砍伤了自己的义体。在猎物搏命的最后狂乱中,阿妮终于被极力甩飞出去。
她在空中找好平衡,踮脚轻轻落在死胡同的另一边,甩了甩手。
带着染血白手套的两指上夹着一片失去电力的连接集成板。阿妮的目光穿过两个改造人,朝着凌霄晃了晃,笑道:“你看,我还是找到了。”
回答她声音的,是其中一个改造战士彻底坍塌的声音。
现在,她的面前只有那个高壮的改造者。
他额头渗汗,努力挣扎着想要逃走。但胡同的地面铺满了密集的白色丝线,这种蛛丝将他拔腿狂奔的能力约束到几乎为零。就像在泥沼里一样,越是用力,就显得越深。
与被捕获的昆虫别无二致。
阿妮朝他走过去。
随着她静默的靠近,干瘦男人的躯体也彻底生机全无,仅剩不多的肌肉群生理性地抽搐。一步、两步……
她带来的心理压力太巨大了。
高壮男人发了疯,他的腹部亮起两排电磁枪口,不顾一切地宣泄火力。电磁弹声音小,却密集如雨。
这种子弹落在生物装甲上,立即会被弹飞出去,连白痕都没留下。阿妮的手在腰间一勾,那条盘在身上的金属长鞭像一条凶悍蟒蛇般扫落大片电磁弹。
鞭风带着一丝电弧流转,弧光跟随着金属长鞭织成另一重罗网。她速度不变,也不在乎有几颗漏网之鱼擦过发梢、烫过衣角。
“不要杀我、不要动手……啊!”高壮男人脸上勃然变色,电磁弹彻底打光,他惊恐地后退,想要将脚步从蛛网上拔出来。
随着一声惨叫。阿妮一手掐住改造人的咽喉,她挑了下眉,轻“咦”出声:“气管?”
这张精致的脸靠近,好奇地问:“你没把这里也改装起来吗?”
“阿妮小姐。”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想、不想彻底变成疯子。求您放我一马,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人,这条命就是您的,你把我当狗——”
“不要。”阿妮嫌弃地说,“想给我当狗的人多着呢,你太丑了。”
太丑了……
听到这个评价的时候,凌霄突然悟透自己会被“审讯”的真相。
是因为长得还可以,所以才有被审讯的资格。
高壮男人瞪着眼睛,最后的求饶不成,他濒临崩溃,反而“嘿嘿”笑了两声,这两声从喉管里诡异地钻出来,同时响起的还有自爆系统启动的滴滴警报音。
同归于尽?!
阿妮眼皮一跳,在急促的爆炸警报中,男人发狂地咆哮:“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我要弄死这个世界,我——”叫声戛然而止。
她拧断了发出聒噪声响的喉管,第一个念头是判断有没有时间拆卸,她的拆卸技术是高等学府教出来的高精尖水准。
阿妮断定没时间阻止爆炸后,立即拉起凌霄,拎着他的领子,用一根绑在高处排水管的蛛丝将两人拉上去。
极韧的丝线在空中骤然绷直,翻上排水管和取暖设备后,已经来不及再躲避,急促的报警声到了极限。
轰隆!
地面震动,周边的一切都在摇晃。
阿妮反手把凌霄按在胳膊下,用覆盖生物装甲的那只手臂护住他的头和靠近心脏那侧的肩膀。火浪冲击,身后的一切在巨大的震动中乍明乍暗,脚下的设备被火舌舔舐、排水管在高温中融化。
但有另外的东西代替了它们,支撑住她。阿妮扫了一眼,见到花藤攀爬在墙壁上,她的背部也没有因为直面爆炸而烧光表皮,她扭头看了一眼,满目翠绿。
无数枝叶合拢着组成了一道花墙。
阿妮愣了一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呃,你……”
凌霄低头吐出一口血。
是人类的血,鲜红的。藤族很像植物,但不完全是。阿妮抬手擦了擦他染红的唇:“植物的生命力真这么强吗?你为什么敢挡的啊?”
“你好轻。”他的花藤感觉不到什么重量。凌霄没头没尾地说了这几个字,随后问,“那你为什么要挡?”
阿妮理所当然:“你死了我上哪儿去找那对基因战士姐妹?”
凌霄道:“我不展示一下自己的价值,你一会儿就会连我也解决掉。”
阿妮瞪大眼睛:“你要拿战友同伴、出手相助之类的感情资本来绑架我吗?!”
凌霄抬头,两人四目相对,连鼻尖都交错着轻擦了一下:“不行吗?阿妮小姐,你一点儿都不讲感情?”
“拜托,背刺盟友才被追着跑了八百里远的是你。你要我跟你这种人讲同伴感情啊。”她低声抱怨,“不必要的牺牲很麻烦的,我可以自己愈合,你呢,你只能娇弱地吐一口血倒在我怀里。”
凌霄黑了脸,声音变冷:“我还没倒呢。”
“我觉得快了吧。你听。”阿妮说。
他侧耳聆听,周围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动静太大了,被惊扰到的智械族正在赶来,那些被病毒感染的智械最擅长“消灭病毒”、“清除故障”,但却懒得判断什么是病毒和故障。
不待他反应,阿妮已经拉着他爬高,顺着另一层楼的阳台,翻越几重护栏,飞快地逃离了爆炸区域。
两人在这座城市高处狂奔逃离。这是一个由大大小小无数马戏团组成的城市,到处都是演出会场、彩带、节庆礼炮,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地面喷漆和夸张壁画。游乐场的氢气球飞向高空,跟无数警报的红灯交相辉映。
晨风如浪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