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出现一些“故障”。
“你对别人意愿的询问,只是出于礼貌或者探索趣味,从不构成你的决策。”天使看着她的手,“你对男人的评估总是如此, 价值和有趣性。我说的不会再纵容, 是指……”
他停了一下。
运算力强大的智械, 在此刻出现了判断上的迟疑。这是智能生命的重要特征, 那就是偏离纯粹机器的一种源代码——随机性。有时候, 智械族也会称呼这种特性为“生命性bug”。
恭喜你出错。
恭喜你成为智能生命。
“我会删除有关于你的, 令我产生报错的记忆。”他道。
“唔,”阿妮点了点头,说, “你很理智,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主动舍弃这具身体,只是金钱上的损失,机体可以再造。主动舍弃关乎于我的某些记忆,能让你的出错概率更低点……但是你有没有觉得,你根本躲避不开再见到我?”
她的声名遍布寰宇。
而且还会更加盛大、强势,笼罩住更多的地方。她的外表、声音、过往,无从躲避。
“你再见到我的时候,会不会再一次走上跟现在同样的路。”阿妮握了一下他的小腿,掌心贴合在冷玉般的肌肤上,“会不会再次成为我的玩具——你应该哀求我放过你,跟我说你的‘纵容’,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
“当我们成为敌人的时候,”阿妮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你空荡荡的主脑中会再次被我填满。到那时,我可能会得到一个更有趣的,真正的阶下囚。”
冰冷的空气进入他的身躯,在无遮掩的腹腔内,被捅得松动、出了一点裂痕的能源管软接口轻微缩动了一下,液体能源有一点点回流。
他说:“你比我更适合做智械。”
“我感觉你在骂我没有感情。”阿妮马上道。
天使偏过头没有看她。他银灰色的眼睛望着密室边一个空白的光屏。这个光屏上偶尔会播出她跟其他男人的视频,全部播完了,就变成空荡荡的白。
他过目不忘。
他讨厌自己过目不忘。
阿妮坐了下来,随意地摩挲着他腿上的泛青痕迹。天使往回抽了一下,被攥住。她的指骨牢牢扣住,强大有力,如果她是同伴,会让人情不自禁地依靠上去。
“我当然是有感情的,只是我小时候要自己求生,自己想办法活下来,免不了过早独立。”阿妮慢慢道,“你很关照我,我知道。但你对我难道不是物品的喜爱吗?不是对触手生物的天然好感,对刺激性画面的期待?你该不会要对我说,你产生了……”
“我们要谈的不是这个。”天使说。
阿妮道:“决定谈什么的是我。”
他再次沉默。
“好吧,就让我们这样稀里糊涂的。”阿妮并不纠结,“反正你是一个对自己的bug避之不及的智械,你总是背叛自己的运算处理结果。正好,我也是个三心二意想法多变的触手怪,每一根触手都会冒出新的念头,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对不上思路、一辈子都在拧巴好了,我不在乎。”
“你……”
“干嘛生气。”他的眼神只有一点点变化,阿妮也能看出来。她对智械的理解比它们自己都更清楚,“互不理解才是常态,不影响我们睡在一起。”
天使看着她的脸,过了半晌,忽然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嗯?”
“一辈子……”他停了一下,“那是人类的……”
阿妮伸手捧住他的脸,用拇指边缘拂过他的眼睫。他睁着双眸,没有眨眼,只是任由她蹂躏。
“在你跟我谈判之前,我得告诉你我在想什么,虽然咱们俩总是琢磨不透对方的念头。”阿妮坦诚相待,“无论你多想跟我切割,多想跟我划清界限,只要我赢了,只要我想起来你,就会花时间和手段把你弄到手里,所以,我们确实要讲‘一辈子’。”
“荒谬……”他说,“你不会玩腻吗?”
“科技日新月异诶。”阿妮毫不犹豫地道,“你身上能更新的地方还有很多吧?”
她的指尖动了一下,下滑,按住他眼睫下的玻璃眼珠。
冰凉的银灰色眼瞳玻璃,贴上她温暖的手。
他这才眨眼,回了下神,话题突然变了:“你身上的触手气味比平常浓郁。”
阿妮伸出一根触手闻了一下。她在这个密室玩过天使不少次,也不意外他能通过数据对比得出结论:“啊,是有多一点波动。”
她的触手环绕上天使的腰,有一根柔软的触器贴在他制服的破裂出,钻进入,埋在冰凉的腰窝上。
“你要不要考虑,”阿妮的触手尖尖在无意识蹭动,就像是回到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周围,“别在天穹科技工作了,我的老巢也不差嘛。看在你以前有很多次都提醒我的份儿上,我让你上四休三,带薪休假。”
他没有说话,而是有些困难地挪动了一下手臂,抓住贴上来的触手。
触手被抓了也没不高兴,湿淋淋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天使松开手,道:“我不需要休假。”
“我可以给你放很多触手片。”阿妮说,“我……”
“我不需要其他的触手。”他忽然打断。
阿妮愣了一下,觉得这句话暗示性好强。她眨了眨眼,靠近贴到他的鼻尖,天使没有躲,只是也不看她,就像是提出了一个普通的要求那样。
强势泼辣,还闷骚。阿妮在心里加了一份注解,更换了一个具有诱惑力的条件:“我用触手陪着你,用它抱着你,就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