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Omega的真实想法。
Omega也意识到发声器在说什么,一抹红晕在惊慌的脸上泛起。
她迅速关掉耳旁的仪器,头低得要钻进地缝一样。
叶莲娜在自己面前低头过很多次。
每次她的头会低得很低,让人不由得担心会不会栽倒,也担心那只脆弱的脖颈会不会就此折断。
景伯楼很想帮她纠正,这次他伸出左手托住她的脸轻轻抬起来。
“经常低头对颈椎不好。”忽视机械传来的温度反馈,景伯楼慢慢纠正Omega的姿势。
“这么低很容易挤到颈部血管,从而导致呼吸困难。”
埋在掌心深处的机电信号隐隐闪烁,冰冷的机械关节于静谧中运作。
当初沟通的时候,工程师称只要力气和姿势得当,义肢可以拿起超过自身两至三倍重量的物体。
能拿起这么重的物体也意味强大的杀伤力,为了安全考虑,景伯楼特地对此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顶着0.3的灵敏度用筷子夹起光滑的圆珠。
现在这只手正在抬起属于生命的血肉和头骨。
女孩惊讶抬眼,仿若蝴蝶扇动翅膀,又很快低下视线从他的目光飞离。
即使如此,她也没有抬手或后退躲开他的动作,连脖颈都染上红晕。
景伯楼本来应该礼貌移开目光。
吃饭的时候叶莲娜用发圈将自己的头挽起来,那是一个成熟温婉的发型,现在刚好把脸全部露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脸颊红得恍如熟透的绯色蔷薇,长长的睫毛如同晚风的枝叶一颤一颤,似乎被义肢冰冷的温度冻到,肩膀还悄悄瑟缩一瞬。
若换自己的右手会很暖和,就是不知道茧子会不会刺激到Omega的肌肤,刮出红红的印子。
纠正好Omega的姿势,景伯楼放下自己的义肢主动道。
“我们回去吧。”
确实也到回去的时间,对岸钟楼昭示时间已经不早,叶莲娜僵硬点头,局促跟着他的脚步往回走。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放在身侧的银色手指悄悄摩挲。
第46章 第46章
若只有自己一人,叶莲娜一定会蹲下抱头;若发声器没有关,一定会响起尖锐的水壶烧开声。
现实是不只有自己一人,发声器也关着,叶莲娜努力克制低头的冲动,视线紧紧盯着地面。
对方触碰的位置在侧脸下颌线,那里靠近下颌角和耳朵,也是骨头最明显的位置。
薄薄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少量神经末梢分布于此,被碰不会有过于细腻的触感反馈。
只能感到来自银色机械的冰冷,克制小心的力度让人想起戴着消毒手套的牙医。
他也慌乱了吗?
不论想做什么还是肢体接触,Beta都会礼貌询问一句,得到同意才会去做。
可他刚刚直接碰自己的脸……
果然刚刚的话太出格,叶莲娜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尽管如此,那天鹅似的脖颈没再沉重向下垂落。
回去路上景伯楼主动提及以前在学校的往事,叶莲娜试图压下慌乱的反应,努力专心听对方的话。
她还记得上次在图书馆的聊天。
那次聊天和文件汇报无二,按理来说不是一个有趣的倾听体验。
但精准的词汇描述,一个详尽真实的世界展现眼前。
浩瀚的宇宙中,再小的星舰也会形成不同的社会风气,这是生活在地上的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叶莲娜以为那会是个很安静封闭的地方。
叶莲娜听过很多人讲故事。
不知是运气问题还是普遍现象,遇到的大多故事不太有趣。
有的深陷感情问题无法自拔,有的以自我为中心出发,有的在强烈输出自己的价值观。
几次恍惚以为身在吵吵闹闹的互联网,听来的故事像一串串从耳边流过的代码,没有灵魂,没有温度,只有重复性的数据和逻辑。
在那些故事的衬托下,有趣的故事愈发珍贵,像温润的珍珠埋没平凡的沙砾,在记忆发出晶莹的光芒。
景伯楼的故事不太一样。
比如在一个爱好航海的人眼里,大海是伏特加为基酒的蓝鲨,又是蓝橙力娇酒混合的夏威夷鸡尾酒,当深藏的情感传染给旁听的观众,大家都会听得醉醺醺的。
那么在景伯楼的眼里,世界宛若透明的立方块,连第一人称的自己都可以成为讲述者的观察对象。
这种视角听上去过于冷酷,人怎么可以剥离自己的感受看待一切?
但实际听起来像在听数学老师讲证明题,只是用一个解法揭示世界的一个侧面。
很奇特的视角,甚至难以去判断这位Beta是什么样的人。
对方成长环境如何?什么样的经历导致这样的思维?以自己有限的经历叶莲娜无法想象。
她以为今晚也如此,结果却又不一样。
提起自己的军校生涯,叶莲娜能感到景伯楼投入到那个时期的自己,不再从局外人的视角复盘这段时光。
比如考试前夜的学生和老师,一个绞尽脑汁找老师的出题习惯,一个想方设法坑自己的学生,往往复盘的时候又会互相吐槽。
其中有一位让景伯楼印象深刻的老师。
“这位老师应该深谙心理学,他的考场总有以为躲过了,但真正的陷阱在后面的情况。”
准备翻滚障碍物,结果障碍物后面的地是空的,毫无预兆就掉下去;又或者刚把敌人甩掉,急慌慌躲进房间,实际已经有人在天花板蹲着。
景伯楼中几次陷阱后,随地捡几块石头带着,有什么不对就往前扔。
有时候用石头确认了还是中陷阱,陷阱的位置出乎自己的预料;有时候反复用石头试探,看得队友以为他在跟空气斗智斗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