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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曲速归来(118)

褚襄叹了口气,决定顺着这个姑娘,所以他大大方方承认:“……对,您说得对,我爱他。”

谢知微插嘴:“真感人,好想拿给蓝珏听。”

“哈,那倒是可惜,嫁给他的是我,不是这么爱他的你,从此以后你还得叫我王妃,看我给他生儿育女,名正言顺地和他举案齐眉。”

这话说得明显是要来气褚襄的,但褚襄并不受这个时代思想的局限,所以半点也不想“宫斗”回去,只是最后努力劝慰:“……公主,我很抱歉,您要承受这些世道的不公,这世间女子,遭受了太多苦难,男人图谋天下,牺牲的却是女子的幸福。”

“所以,你是看不起身为女子的我吗?”

……褚襄嘴角一抽,但还算理解,这姑娘这样的反应,也算正常,尽管褚襄半点这个意思都没有,但大抵是被压抑太久了,就变得格外敏感了,于是褚襄再次耐下性子,试图解释。

“不,在下只是……”

女孩霍然站起身来,举手制止,并且说:“你同情我。你说你并不看低女人,但其实你很庆幸吧?你可以追随你的王一展宏图,你可以为你爱的男人争夺天下,我作为女子,却只能是这深闺里的牺牲品,是啊,大抵天下女子皆如此宿命,我父王二话不说就将我当做物件随手送出,锦衣玉食?可没人会关心我的心愿,我的意志,我的自由。”

咦?褚襄相当意外——所以,这丫头竟然是个自发追求进步的?那敢情好啊,这种励志小姑娘比深闺怨妇好太多了吧!虽然这孩子有点自说自话的毛病,还把其他人的人设往歪了想,但总体来看,将来或许能送去军校深造深造呢。

没等褚襄说些什么,这位新妇朗声说道:“既然联姻已经达成,盟约既成事实,那我是不是在闺房哭,根本无关紧要不是吗?所以我能不能出去了?”

褚襄一愣,忙问:“您要去哪儿?”

女孩的身上忽然散发出某种特别的气质,那股气势令褚襄全身绷紧了起来,那是一种血里历练出来的锐利,两名剑客狭路相逢,彼此身上的气场就会自发激起对方的回馈,褚襄微微眯起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可能看错了。这姑娘一腔愤懑,觉得天下男人都把女子当做物件,随手归置,那是一种偏见,但褚襄发现自己刚刚也陷入了偏见之中,他以为这时代的贵族联姻女子都是深闺怨妇型的。

现在,女孩一把扯了头上的珠翠,他们四目相对,从彼此眼里看到刀光剑影、狼烟烽火。

她再接下来的动作更让褚襄吃惊,她赤手撕烂了身上华贵的嫁衣,露出衣服下黑色的甲胄与冰冷的长剑。

这番动作太大,门外两个看护着褚襄的赤鸢夺门而入,黑甲长剑的新王妃抬眼便瞧见两名赤红铠甲的赤鸢女将,齐齐愣住了。

片刻后,黑甲的女孩还剑归鞘,大声笑了起来。

“好好好,是我狭隘了。”女孩拍着手道,“坊间传闻唐国让女人进军队,本宫还道了声无耻,以为是充了军妓,却没想到……先生,先前是我唐突,还往勿怪。”她格外认真地道歉,还行了大礼,郑重太过,弄得褚襄有些莫名。

谢知微对比了一下,提醒了褚襄:“这姑娘,怕是不简单,她的声音我这里有存档。”

她再行一礼,却不再是女子礼节,而是军中之礼,她说:

“末将乃是陈国影军统帅江婉如,对,当时拎着你脖子把你勒晕过去的就是我,抓你的也是我……只可惜,我做了那么多,在我父王眼中,我最大的利用价值始终是联姻,以至于我这三百精锐到如今连个正经名号都没有,她们个个骁勇善战,不过因是奴籍或者是宫女出身,到最后我们也仍不被算是正经军队。我本无意叛国,既然我那好父亲将我‘嫁’了过来,不过我先说,当王妃是不可能的,我现在也相信了,以国主和褚先生你,也断然不会继续让我缩在闺房里假装深闺怨妇吧,既如此,那我便可以堂堂正正,为唐国而战了!”

她说话间,门外那些陪嫁的女奴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轻甲,手中握着曾经令南境闻风丧胆的长弓,默默列队整齐,她们摘掉了身上浮夸的陪嫁饰品,仍旧,是一支军容整肃的军队。

“虽然前两天还与国主交手,但宛如一直向往的,便是士为知己者死,从今日起,我与这三百姐妹,便交由先生调度,国主仍在困局之中,要支援何处,还请您下令!”

第95章

褚襄站在江婉如面前, 久久不能言语, 比起白墨、白宁姐妹、褚河星以及陈虹、柳莺这些已经在唐国效力的女孩, 江婉如实际上是她们当中日子过得最好的了, 不像那几位,出身不好或者家道中落, 沦落得颠沛流离,在街头巷尾、花街柳巷等等不堪的地方讨生活, 她们如今忠实地追随蓝珏与褚襄, 更多是因为被逼无奈, 而非自发追求;反观江婉如,实际上这姑娘从小该是养尊处优的,她锦衣玉食, 长在深宫, 每日琴棋书画地学,只等着成年后嫁给“门当户对”的大贵族, 继续当地位超然的王妃一类贵族女性。

——但她竟然远比市井出身的姑娘还要决绝。

这的确让褚襄分外意外。

他随着江婉如来到帐前, 那里有近三百名戎装女子,俱是刚刚陪嫁过来的女奴, 她们为陈国征战, 褚襄刚刚才从她们手里脱困,这帮无名无号的影子战士为唐国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连号称精锐的银鹰都保护不力, 让她们从手里劫走了指挥官。

所以褚襄不仅感叹:“您父王……竟然……竟然就这么把您和这样一支军队拱手送人?”

这陈国主脑子里是有坑还是有水还是直接有个黑洞啊?

听得出褚襄话里的意思, 江婉如提起自己父亲, 冷冷地讥笑了一声:“我少时学骑马,我兄长还屡屡从矮马身上跌下去时,我便已经可以策马驰骋,甚至尝试骑射,于是我父王曾不止一次抱我在膝上,感慨道:婉儿啊,你若是个公子,便该是我陈国储君,可惜,竟阴差阳错生了个女儿身。之后便会独自叹气良久,继续殷切盼望我那不成器的兄长能有所提高,再瞧见他实在烂泥扶不上墙时,又会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回宫责骂我母妃,将一双儿女性别生错了。”

褚襄听来简直想笑——后代性别的决定因素是父亲精子携带的DNA,和妈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江婉如大约是憋了太久,一股脑说道:“我陈国陆波城将军和他那个夜族军师及其擅长布阵,以奇门遁甲和玄妙的阵法来对敌,但手段极为单一,若是敌人不肯与他们正面冲阵对抗,他们什么阵法都是浮云的,于是我便提议,成立一支轻装骑射队伍,可以用来控制敌人,配合正面战场进行诱敌制约,我父亲第一次听我这么说,将我好一顿责罚,令我在祠堂抄写女德女戒,只因为——我一个女孩怎么能学这些,我不该偷偷去听了兄长的兵法课。”

“可你的确是对的。”褚襄道,“你国陆将军的阵法再好,我若调兵袭击旁侧,或者包抄绕后,不走你摆好的阵,那所谓的奇阵便毫无用处,而他又不可能每场战役都得到地势的配合,势必会有无处依傍的开阔地形战役要打,若没有你们的骑射制约,只有傻瓜才会钻他的阵。”

江婉如点头:“是,所以后来我父王虽然恼怒,也不得不令我组建骑射队伍,国内武将也并不将我看在眼中,他们之中无人擅长骑射,便只得由我亲自筹办,但这帮自持甚高的武将觉得——公主一个女娃娃来胡闹,什么大事儿都是成不了的。于是为了证明我不行,他们便处处不配合,我这骑射军队想从军中选拔射手,他们送来的全是些歪瓜裂枣,气得我干脆从宫里各处选了宫女”

是以,如今陈国,与威虎大军和奇门遁甲齐名的这支神秘军队,竟至今无名无号。甚至,没有人知道这是一支纯女性队伍,领兵的是陈国公主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