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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曲速归来(7)

聆荷塘,长公主封号为清荷,足以看出她的确热爱荷花,这个季节,她的池塘里就开满了各色荷花,也不知道是折了多少花匠才培育出的古怪品种。褚襄独自站在荷花池边,避开了前厅处热闹的宴席。

“暖玉生香春色里……”

远远地,一句一句诗句传来,褚襄却想起的是小星那凹陷下去的脸颊。

舞乐之声传来,舞女脚腕上清脆的铃铛声飘扬了很远,混杂在一句句暧昧的诗词,褚襄独自呆在荷花池边,忍不住哼了一声。

“淫词艳曲。”他得出了这个评价。

一身青衣的公子安静站在荷花池边,一池子幽幽盛开的粉色荷花,反而成了他的陪衬,杀掉他的话,的确,非常不风雅。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来人悄悄走到他身后,舞乐的声音很大,足以掩盖他的脚步声,况且他格外留神,站在池边的贵公子只看着荷花,丝毫没有看背后一眼的意思。

他想:对不住了。

他伸出手,然后——

在一瞬间,待宰的公子忽然侧身,一手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向前一扯,惯性使然,加害人来不及刹车,自己一头栽进了荷花池。

“事不过三。”

褚襄站在荷花池边,冷漠地看着水里扑腾的人:“你是……赵……什么来着?”

水中人呛了一大口水,噗噜噜地冒泡泡,眼看也是个旱鸭子,于是褚襄伸手拎了一把,勉强,把他拎到池边让他趴着,拽上来是不可能的——褚襄活动了一下手腕,我现在可不是那个一打一百的传奇舰长了,没劲。

尘封的记忆一点点解锁,褚襄犹豫了一下:“赵林之,对吧?”

水里的并不是杀手,赫然也是一位参加春宴的文士,而且,似乎还是什么四公子之一。

褚襄问:“这就奇怪了,你杀我做什么?”

“你不知道?”赵林之反问。

褚襄:“我该知道?”

“你什么地方得罪了长公主,就自己想吧。”

褚襄肃穆,他确实想不起来这些事,但,从赵林之的反应,以及前两波暗杀来判断——长公主要杀他,这是真消息,只有长公主才不惧怕铁卫当街巡视;但长公主没有动用铁卫,没有启用官方势力,而是找一些杂七杂八的人来动手,那说明自己的确没有犯罪,而是私下得罪。

私下得罪,褚襄皱眉。

“我……我也不想杀人的。”赵林之趴在水边,挣扎着说,“我们相识一场,有同窗之谊,我只能说,天衍你是待不了了,跑吧。”

褚襄点头:“谢谢。”

然后一脚,又把人踹回了水里。

当年他带队在海盗横行的星域杀进杀出,靠的可不是原谅二字。

……

褚襄回到宴会正厅的时候,不和谐的声音并不只有他一个。

宴会上正在玩一种游戏,跳舞的舞娘满场斟酒,她旋转着轻快的舞步,这是某种异域舞蹈,她把一只金色的酒壶顶在头上,然后随便而张扬地舞蹈着,跳到谁身边,就为谁倒一杯酒,然后这个人就站起来即兴创作一首。

一众贵族之中,西唐国主蓝珏格外出众,连褚襄也不能免俗,多看他两眼。

年轻的国主端坐在桌边,既不关注场中歌舞,也不吃东西,只盯着手边的空杯子看,舞娘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大约以为这位贵人想要吟诗,即便他的桌上没有放着赏钱,舞娘还是旋转了过去,娇娆地将蓝珏的酒杯倒满。

于是周遭安静了下去。

西唐国蓝氏,先代国主曾经因为开罪先皇,而遭到贬谪,其封地也被剥夺,后来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年迈的老国主客死他乡,新帝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就把唐国已经重新分出去的封地选了一半,还给蓝家幼子,就是如今的西唐国主蓝珏。

蓝珏缓缓端着酒杯站起身,所有人都在看他,只是,看笑话的人居多。谁都知道,西唐国主的少年时代是在蛮荒的流放之地长大的,那里可没有诗书礼乐的老师,有的只有平原野蛮人和异兽,西唐国主十岁带队斩杀蛇人首领的故事名动一时,但与之相伴的是——上都传说,此人文盲。

在场贵族多半认为,蓝珏怕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作诗,只能是做笑话。

作诗?

蓝珏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诗歌才能,他坦然地说道:“我不会作诗。”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笑声。

首座上,长公主并不在场,长公主的驸马只是一个依附于长公主的文官,他到是礼貌和蔼地说道:“若是做不出诗来,可是要罚酒的。”

蓝珏却像是完全没有听懂驸马给的台阶,接着说:“我也不是进京来作诗的。”

周围又安静了下去。

“西唐所在锦洲,连年遭遇蝗灾,如今已经满地都是流民,而我在上都贵府,所看到的还是歌舞升平,昨日大鸿胪秦大人与廷尉张大人联合举办宴席,我甚至看到很多贵族,为了多吃些不同糕点在催吐,你们可知道——”

“蓝国主,今日花朝春宴,时节正好,说这些有些扫兴吧?”一人忽然说道。

“若是作不出来诗,也没人会怪你,就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嘛。”

“就是……”

说话的是一个胖得眼睛都看不见的贵族,一身华贵黄衣,正是蓝珏所说大鸿胪秦大人,另一位看起来精神矍铄而干练的老者,住着一根玉拐杖,拐杖头是一朵雕琢精美的玉芙蓉,可惜这人正是那位廷尉张大人。

其实,从一进京城,蓝珏就毫不意外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了,他只是妄想,或许,有没有万一呢。

在士兵饿着肚子枕戈待旦的时候,上都贵族歌舞升平,夜夜春宵,视天下动荡如无物。

他缓缓将手中酒喝了下去,酒的味道很淡,血的味道却可以很重。

“既然蓝国主不会作诗,又不想挨罚,在下替他作诗可好?”

忽然一个声音从旁传来,青衣公子唇边带笑,眉眼弯弯,一身风华,站在疲软的贵族中,就像一根青竹。

“这不是褚襄吗,好久没有见到,听说你病了?”首座上的驸马笑起来,“既然好了,那你替他作诗,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毕竟褚先生的诗文,可是足以流传千古的啊。”

流传千古?褚襄的笑容逐渐扩大,那可是不错。

蓝珏认出这个人,当时对刺客动手的文弱公子,也是那个在街上买走了少女的人,心想他或许是要为自己解围,于是,便沉默地站在一旁,心知救济是不可能拿到,不免心烦,正在盘算该如何是好,只听到青年柔声说道:

“黄鹂颂春花,玉露开芙蓉。”

——这已经是褚襄的极限,于是在场各贵族频频皱眉,心说,怎么堂堂天衍四公子,一代风流名士,连合辙押韵都没对上?只有一身黄衣服的大鸿胪愣了一下,看了看身边张廷尉的芙蓉手杖。

蓝珏眉头微挑起,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紧接着,那青年的声音变得清越冷冽,他说:

“秋来寒风起,各个全冻死。”

满座死一般的寂静。

片刻之后,蓝珏的掌声孤零零地飘开,就像一道寒风。

作者有话要说:褚襄:我玩游戏骂人贼溜!

第6章

……

银河历,2931年,天阙空间港。

万里星河。

天阙空间港上层平台,地勤正在用高分子涂料在母舰外壳上喷涂标志——一只展翅高飞的单翼黑凤凰——龙雀。明天,这艘母舰的中央控制会被激活,主引擎上线,届时会有一场盛大的起航仪式,之后她的第一个目的地,就远在几千光年之外。

隔着空间港的玻璃,年轻的舰长面对星空,一手按在心上,将另一手按在母舰动力核的位置上,仿佛感受到了龙雀的心跳。

“有什么感想吗,指挥官?”

褚襄回身,立定敬礼,他背后的人曾经是他在特战队的直属上司,邵云,一位有着东方古典脸蛋,但半身都被替换成机械的女战士,她能一边笑眯眯地和敌人谈论偶像剧,下一秒翻脸无情撤出对手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