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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曲速归来(99)

蓝珏轻皱眉头, 神色并不轻松。

“君上……为君者,只有仁慈是不行的, 必要的时候, 您得心狠。”褚襄低声说道,“这世上永远也不存在十全十美, 乱世用重典, 即便从人心角度来说, 放任疫区的病患身死太过残忍, 但……”

蓝珏蓦然抬手, 制止了褚襄的说辞, 甚至眼神冰冷。

无形的低气压在空气中弥漫,片刻后蓝珏粗暴地扯过褚襄,将他按在桌子上,后背磕在冰冷坚硬的桌面上,逼得褚襄低哼了一声,蓝珏掐着他的脖子,持续了一天多的怒火刚有平息的趋势,这会儿又生生被勾了出来。

“所以你自作主张,下令赤鸢撤离?”

“是。”

蓝珏盯着他平静的脸,便恨得牙根痒痒,只想咬死他算了。

“现在外头都知道,唐国国师神秘莫测,冷血无情,就眼睁睁看着疫区的黄口小儿高烧烧得满地打滚儿,也不肯让军医进前救治……褚襄,本王才是唐国之主,你不过是区区谋臣,凭什么你自作主张挡到前面去?”

褚襄瞠目结舌,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快要勒得他无法呼吸了。

“我……”褚襄张了张嘴,呼吸困难,说不出话来。

“唐国人皆说我蓝珏重情重义,如今竟也能下了狠心,让疫区的人自生自灭,这定是有什么人在旁边教唆。”潜入唐国的间谍多如牛毛,不只是褚襄懂得利用舆论,敌人也会。

下一秒蓝珏将他拉起来,抱进怀中,依然十分用力,几乎快要把他勒得眼前漆黑。

“民间百姓极易被煽动,占星阁在过去几十年里得到帝都皇室重用,连带着民间也极其相信此类言谈,妖之一字,一旦沾染,若有一天唐国百姓聚在我门前,要我‘铲除妖邪’,你叫我怎么办?甚至或许将来有一日你我心愿达成,真是得了天下,却有义士聚到宫门之前,要我杀妖孽,清君侧,我能磕了一个文老头子的脑瓜,我能把天下百姓的头全拎起来往石碑上磕吗?”

“……那又如何?君上知我,便万事不惧。”褚襄从他令人窒息的怀抱里勉强抽出了双手,缓缓环抱住面前的年轻国主,国主从少时便纵横沙场,面对千军万马也敢下令冲锋,这会儿真真切切抖得像过了电一般,褚襄抱着他,却笑容灿烂,“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若真是那样,未尝不是浪漫的收场。”

“你竟还笑!”蓝珏愤怒至极地掐住他的腰,在他穴位上猛戳了一下,见怀中人的笑脸顿时变作痛苦,这才心情稍稍平复。

谁知下一秒褚襄再次笑了起来,他靠在蓝珏肩上,无所畏惧:“那又如何,那一日到来的时候,即便您砍了我的头挂到城门去平复民心,到时候我眼见万里河山,锦绣繁华,想来也能瞑目。”

“你……”蓝珏气闷至极,咬牙道,“那太不雅观,我怕后世史书会说我刚一登基就杀肱骨重臣,显得小肚鸡肠。我还得为我百年名声着想那,我肯定秘密找间黑屋子,把你关进去,拿白绫直接勒死了事,你且放心,到时候本王一定亲自动手。”

“行啊。”褚襄以额头抵着蓝珏的额头,呼吸交缠,急促而暧昧,也不只是刚刚被掐的,还是因为旁得什么,“我乖得很,定不反抗,白绫您也可以省了,拿手掐就行。”

民间议论纷纷,渐渐得都城百姓都听说,上面封锁了几个发生瘟疫的地区,撤离了全部军医、民间大夫和地方官吏,直接派了兵往村外扎营,不准里面的人出来,谁敢出来,便是就地格杀。

乱世,人心浮动,许多消息真真假假,再混合着故意挑事者的造谣,明眼人早看出这里有着曲凌心一党的手笔,不管是他许诺了什么好处,愿意配合的人数不胜数,或许曲凌心也压根拿不出什么实在好处来,仅仅是陈国与晋国不愿意看到临近的唐国发展壮大罢了。

精明的权术家多得是,唐国这边大兴科技,大办工厂,本来也不是偷偷摸摸进行的,想要偷师学点什么也并不难,没过多久,晋国与唐国交战的前线就传来战报,晋国竟然大规模使用了火炮,把势头正盛的唐国军队压了回来。

火炮这玩意儿,过去一直是城头的固定防御设施,因为一门火炮实在太重,几匹骏马千里迢迢拉到前线,一般指挥官负担不起这个消耗,所以前线指挥很少在对垒时考虑预防火炮。

卢渊的汇报中称,晋国陈国都有一部分靠海,过去深水大船造得非常坚固,这回弄出了一种会冒烟的船,八成与国内正在修的铁路火车差不太多,不过是换成在水里跑,钢炮是他们从水路运到附近城池,再拿了马拉过来的。

科学院的机关术士们也不遑让,迅速投入新一轮的研究,唐国河流也多,但没晋国陈国那边那么深,河道不够宽阔,深水大船是走不了的,机关术士们灵机一动,我们能不能弄些不太大的、不用铺钢轨的、在地上跑的小型“火车”?

战争有时候会大大提高产能,迅速缩短科技发展周期,原本褚襄没想到,科学院竟然这么快就自己想到了“汽车”。

这也太神速了!

为了生存,为了更好的生存环境,所有人都算是拼了。尤其是科学院里的女工程师,她们甚至不要工资,不领薪水,就加班加点地在实验室里干活,因为她们知道,她们的命运与褚襄、蓝珏、与新唐国缠在一起,无法分割,换了另一个统治者,她们或许又要回到过去的日子,人生唯一的目标就是等着长大后被父母选个人家嫁出去,浑噩一生。

不,绝不!已经见过阳光的人,再不能忍受无边黑夜。

顾临之手下的报社开始加班加点,努力引导舆论,试图将疫区的惨重疫情引导成“当地居民不敬畏星君,竟然质疑星君精心训练的女医馆,所以才受到惩罚”。不过效果一般,勉强与间谍们的言论形成对峙状态。

这样不够好。

褚襄看着各地的汇报,忙得没时间梳头发,几次三番拿了剪刀想剪成短发,都让白家姐妹和褚河星给拼死拦了回去。

直到,又一个夜晚。

蓝珏连夜处理前线战报,褚襄仍然在思考疫情如何处置,他并不准备真的任由那些城池变成死城,他会在最后时刻出手,有些“硬骨头”已经开始服软,毕竟,再不给赤鸢女兵赔罪,他们就真要病死了。

但是,这样换来的屈服,在将来仍旧会是隐患。所以,还得有更好的手段,才行,只是以现阶段的科技水平,褚襄叹气,如果能再做个弊,弄点联邦舰队的特效药来,那该多好,只可惜那些东西肯定没有银皇后和蜂鸟坚固,是穿不过黑洞了……

“……嘶嘶……嘶嘶……”

褚襄烦躁地丢开奏折,一阵诡异的噪音让他更加难受,他皱起眉,高声问:“白宁?什么声音?”

外间的刺客们打开房门,白宁恭敬道:“先生,可是我们说话的声音吵到了您?”

“不是,是——”他忽然顿住,表情有片刻扭曲,然后他低声道,“出去,关上门,不用管我。”

白宁从不质疑褚襄的命令,立刻关门退出。

褚襄屏住呼吸,坐在桌前,他静静等待了片刻,久违的奇怪噪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他剧烈的心跳。

——那是……那是通讯频道被星际射线干扰时的杂音啊!

“是谁?是谁!”他忍不住问道,“谁在那边?”

“嘶嘶……嘶嘶……”

噪音持续了足足有三分钟,褚襄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宇宙中并非寂静无声,信号穿过时空,被层叠的空间和引力多次折射,最终,落在褚襄频道里的声音有一点点的走样。

他听到——

“……这里是星际联邦银河舰队华夏区母舰幽兰号,我是舰长韩逸,监测到联邦信标信号……是否有幸存者,请回答你的所在时间、地点、番号与姓名……如果无法回答,请以舰队紧急联络编码回应……重复……是否有幸存者,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