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壬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暗卫,虽然她自己也是女子却在日复一日的残酷训练里丢了无用的情绪,冷血久了,眼里就只有任务,不是很会安慰人,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可还是显得干巴巴的。
显然不起作用,晁怜的眼泪像是源源不断的小溪流,一滴一滴全落在伍壬的身上。
晁怜本该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实在憋了太久,遇见熟悉的人,稍微一放松,那种情绪崩溃的感觉就止不住,随着眼泪朝外倾泻,直到哭的有些窒息,晁怜才缓缓从抽噎中缓了过来,抬头望着正无措看着她的伍壬,擦了下眼泪,坐直身子,小声说道:“我…就是…见到你…没事,实在…太…开心了,没…控制…住自己……”
伍壬自是不信晁怜的话,但也没拆穿,轻声嗯了一下,抬手帮晁怜拭去眼角的泪痕。
“小主在这可好?我带小主回瞿朝可好?”
根据她这几日的观察,这里是熠朝的国师府邸,关押着很多俘虏,她们给俘虏喂药,不知道是在尝试什么,她没见过那些药人的下场却时长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哀嚎声。
没见到小主以前,她一直担心小主的安危,现在小主看起来没事,只是瘦了一大圈,但继续待在这里会发生什么,她猜不出来,但总归不是好的。
虽然瞿朝已经不在了,但她可以带小主回去,藏在山野之中,至少可以平安的过完这一生,不会整日提心吊胆。
晁怜楞了好一会,她确实不想待在这里,可她跟伍壬两个人要怎么从国师府逃出去,而且国师似乎跟寻常人不同,如果失败,那她和伍壬绝不会有一个体面的下场。
“你先养伤,等你伤好了再说……”
伍壬看出了晁怜的担忧,犹豫片刻,点头应下,她刚到这里,并不了解情况,冒然出逃,失败的几率会增大,她不能让小主以身试险。
沉默良久,晁怜擦干眼泪,起身帮伍壬掖好被角,刚准备离开,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晁怜的心顿时悬了起来,她没有经过国师同意,私自来见伍壬,如果被发现,肯定会被罚。
不等晁怜有所反应,朝思暮就已经拎着把长刀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朝思暮却略过晁怜,径直将长刀扔到伍壬身上。
“醒了就离开,我不养闲人。”
如往日般清冷的声音让晁怜听不出朝思暮的情绪,更拿不准,她想做什么,藏在衣袖下的手,不禁握紧。
伍壬与朝思暮对视,心口却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开胸腔冲出来一般。
她从没去过熠朝,更未曾见过这个国师,但她却感到无比熟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怀里的长刀,伍壬攥紧了刀柄,先是看了眼晁怜又与朝思暮对视,权衡利弊过后,便撑着墙,一步步从房中离开。
既然不留她,那她就换个地方,可以在暗中守着小主,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小主救走。
房中只剩晁怜跟朝思暮两人,一时静默。
朝思暮坐在木椅上,晁怜则是怕的厉害,惶惶不安的站在国师身边,等候发落。
她不知道,国师有没有听见她跟伍壬的对话,如果国师知道她要逃走的话,会不会杀了她和伍壬又或者像地牢里其它不听话的药人一样,挑断脚筋,拿铁链穿透琵琶骨,锁在那。
朝思暮听不见晁怜的心声,无从得知,晁怜在想什么,但不难从晁怜不安到极致的表情中猜出些什么。
“想跟她一起走?”
手指敲打着桌面,一下又一下也像是敲在晁怜的心上。
“没…我没地方可以去……”
晁怜罕见的撒了谎,看起来却是拙劣更是骗不过朝思暮。
朝思暮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拔掉瓶塞,一股异香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房间的每个角落。
香味并不冲鼻,栀子花香与清苦的草药,融在一起。
“咳咳…咳……”
闻到这股味道,晁怜却剧烈的咳嗽起来,双手死死捂着腹部,脸色惨白,似乎在承受什么极大的痛楚。
随着香气的浓郁,晁怜的状态就越差,浑身被冷汗浸湿,蜷缩在地板上,咬着牙,低声呜咽,看上去很是狼狈。
腹部像是被人捅了一把刀,不停在柔软的内里搅动,似乎要将所有脏器搅碎,疼的晁怜几经晕厥却又清醒的厉害。
“你方才吃的断肠散跟失神散,现在感觉如何?”
断肠散是国师府为了防止下人逃跑,每月固定服用的药之一,服下断肠散的人,若是断药,便会日日腹如刀绞,难以忍受,多数人受不住,大抵会选择自裁。
这或许算不上什么,但对怕疼的晁怜却是足够。
至于失神散,没有解药压制,便会一步步走向衰亡,先是目盲耳障,五感逐渐衰败,最终丧失神智,活成个傻子。
朝思暮附身将晁怜抱起,凑在晁怜耳边,低声道:“你可认识一个被挖去双眼的女人。”
分明是很轻柔的声音,晁怜却是受刺激一般,猛地挣扎起来,转过身,睁着被泪水浸湿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朝思暮。
朝思暮伸手遮住晁怜的眼睛,自顾自说道:“当时我还不是熠朝的国师,只是一个在四方游荡的术士,我曾在山林中救下一个被剜去双目的女人。”
“她当时被狼群追逐,可惜是个瞎子,不能视物,跌进一个深坑,浑身血肉被狼群撕下,甚至是被头狼撕扯下半张脸,看起来挺恶心的。”
晁怜眼睫微颤,抵在朝思暮的掌心上,紧接着被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