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一怔,沉默着松开了手,看了眼顺水漂流的花灯,散落着的发丝遮住了半边了脸颊,一同遮住了眸底的哀伤。
晁怜弯下腰,仔细看着河面上被石头挡住的荷花灯,上面的心愿很是纯真,大多是求其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红色的飘带随风摇曳,晁怜看了一会,顺手将花灯从石头的后面重新放回水中,眼睫遮住了一双明亮的双眸,晁怜的眼底倒映着点点火光,她现在还有想去祈求的吗。
晁怜半响无言,她似乎对很多东西都不在意了,好似也没什么期待的,无论是对于她自己,还是对于她人。
记忆的深处,她也曾亲手放过一盏花灯,不过那上面写着的心愿,她早已不需要了。
晁怜想了很久,回首去看身后那人,等那人的回答。
朝思暮不是林默,她并不知道林默会许什么心愿,可她有。
愿晁怜往后万事顺遂,无病无灾。
朝思暮几时无言,晁怜却还在等她回答,无奈道:“没有。”
言罢,朝思暮再次牵起了晁怜的手,缓缓将人拉了起来,不过这次她走的很慢很慢。
晁怜跟在人身后走,眼前的场*景起了一层薄雾,逐渐覆盖了一切事物,待雾气散开之时,眼前却换了副场景。
耳边响起一声沉重的钟声,不禁令人感到肃穆,鼻尖若隐若现的香烛气味,熏的人有些头晕。
晁怜很反感这种味道,下意识皱眉,往后退了几步,身体猛的往后倾倒,险些被脚下的门槛绊倒,朝思暮却不知从何处出现,扶住了她。
肩膀上搭着的手带着几分凉意,晁怜浑身一僵,站在原地良久不敢回首去看。
朝思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哀伤的意味。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恨我吗?”
梦中的朝思暮褪去了一席黑衣,摘掉了脸上的青铜面具,换成一席素白的衣衫,多了几分清冷,乍得一看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好似先前心狠手辣的人并不是她。
晁怜仅是凭一只没有温度的手就能认出朝思暮,听着身后人的话,藏在衣袖下的手轻微颤抖,良久后哑声道:“你问这些有什么意思,我恨又如何,亲手杀了你吗?可你是杀不死的怪物。”
钟声再次响起,眼前的画面又变了一副场景,破败的宫殿中躲藏个人。
晁怜将宫殿中的景象看清,心头猛的一颤。
宫殿的一角,躲着小时侯的她。
小晁怜在宫中不受待见,时常被人欺负,没人会去安慰她,难过的时候总喜欢躲在某个角落,自己一个人偷偷哭。
时间隔的太久了,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原来小时候的她是这样,画面一转她又大了一些。
大约是几岁的模样,她身旁多了个身影,那是小时候的朝思暮,除去冷了点,还不似现在的丧心病狂。
曾经的一切像是唱戏般在她眼前重演,晁怜伸手去触碰小时候的自己却穿了过去,她碰不到也无法干扰,过去的记忆,她只能是看客。
梦中的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她又大了一岁,转眼到了被太傅打手心的年龄,晁怜仅此是看了眼,隐约觉得掌心发疼,大抵是当时被打的太狠了。
太傅对她的管教很严苛,字不好看或写错了,无一例外都是要打掌心的,她当时年龄太小,拿不稳笔,无论怎么写都不能令太傅满意,每日都会挨打,冬天的时候最疼。
她从小畏寒,长时间练字,手上会被冻出疮,戒尺打在上面会裂开一道细小的口子,疼的厉害。
许是这段记忆太过深刻,她现在看到戒尺也会下意识害怕,晁怜看着小时候的自己挨罚,心里说不出的闷。
画面转的很快,夜幕降临,小晁怜终于能松口气,小步跑回了自己的寝殿,远远就瞟见在殿门口等着她的朝思暮,猛地跑了过去,不出意外被抱了个满怀。
年少时的朝思暮总冷着脸,大多数时候像块木头却又总会在她需要时出现,偷偷给她塞好吃的。
其实她最初不嗜甜,不过朝思暮总给她带些甜食回来,渐渐的吃习惯了,她便也觉得甜很好,长此以往养成了习惯。
晁怜在一旁当看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好似那处该放着颗糖才对。
梦中她除去这些,居然还看到了些别的。
记忆中太傅总是生病,经常磕着碰着,打他的时候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带着淤青,她先前只觉得是意外,梦中她却看到是朝思暮会蹲在太傅出宫的路上,藏在角落用石子去砸太傅,使的力气很大,太傅被砸的苦不堪言却怎么都找不到人。
晁怜看到这一幕,不禁意外,她从前的确没注意到这点,朝思暮总往宫外跑,她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不过是真的没想到会是在替她出气
晁怜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沉默了一会又继续往下看,这次换到了她大概十几岁的模样,那时的她已然沉稳了许多,她虽然很多事做的不算很好却也能咬牙做完,眼下却看到了另一幅场景,原来她没做好的事,末了有人帮她扫尾巴。
晁怜就那么看着脸上染着血的少年朝思暮,好似隔着个时空对视,触及到深处的寒意,那时的朝思暮似乎与现在重合了。
眼前的场景勾起了晁怜不好的回忆,转身想要离开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拦住,不过又换了个场景,这次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朝思暮。
时间是侍女看到书房中的画,告知父皇的那一日。
晁怜的脸色有些难看,声音跟着多了几分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