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壬倒在了晁怜的怀里,腹部涌出的血,源源不断,仿若和那火红的嫁衣融为一体。
晁怜一时无措,捂着那伤口,低头看着在她怀中咳血的伍壬,脑中闪过更多的画面,几乎要将她的思绪给撕裂,全部揉在一起。
随着鲜血的流逝,伍壬的瞳孔,一点点变回圆形,依旧是那双黑眸,晁怜感受到从指尖流出的鲜血,不觉落下眼泪,神情却有些恍惚,喃喃道:“伍壬......”
伍壬从未流过泪,直至在赴死的那刻,眼角滑过一滴泪珠。
她听不到晁怜在说什么,只觉得很空。
分明不是人,又为何会哭......
嫁衣多了几分颜色,红的刺眼,朝思暮起身走到晁怜身后,动作很是轻柔的捂住了晁怜的眼睛,轻声道:“她方才想杀了我,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晁怜带着泪的眼睫轻颤,沉默良久,声音忽然哑了下去。
“你是阿朝...还是...国师......”
朝思暮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轻声道:“殿下别怕,我当然是阿朝。”
没被黑暗笼罩的地方,朝思暮眼底的笑意很冷,随即从腰间掏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晁怜的鼻尖。
清苦草药的味道跟记忆中的那人很像,但她不是阿朝了,晁怜昏倒以前想着。
朝思暮将晁怜抱回床榻上,目光落到方才那处,已然了无痕迹。
只是没想到,服了药,晁怜还会记得那人,看来是很在乎,在意的人因自己死去,应当会很痛苦吧。
朝思暮望着窗外,伸出的几只红梅,她实在太好奇,等晁怜清醒后会是什么表情,痛苦亦或者愧疚。
瓷瓶中也是失神散,晁怜若想彻底清醒,恐怕还需一段时日,那便让她亲手毁掉,曾经所在乎的一切。
朝思暮拂过晁怜在昏沉中紧皱着的眉头,一瞬恍然,轻声呢喃道:“你不该带我回来的。”
梦中,晁怜回到了带朝思暮回宫那日。
小晁怜躲在侍卫身后,眼底含着几分胆怯,虽然这人救了自己,可走的时候染了一身血,还一直盯着她看,真的很吓人。
朝思暮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灰扑扑的衣袍上还有几块暗渍,不知道是什么,除去一双眼睛很是干净亦或者说是空洞。
将人带回宫,小晁怜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可眼下又有些害怕,不禁扯了扯侍卫的衣袖。
侍卫以为是殿下在叫他离开,扫了眼那少女,十分识趣的退到殿外。
小晁怜望着侍卫离去的背影,还没回过神来,神情很是茫然,直到被面前的人,摸了摸头。
鲜少被人摸头的小晁怜,一下就僵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面前这人口中传出。
“为什么...听不到......”
小晁怜虽听不懂是在说什么,但还是回过神来,拿开那只脏兮兮的手,踌躇半晌,忽地问道:“你叫什么?”
眼神空洞的少女,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盯着小晁怜,似乎是在想什么,很是木讷。
小晁怜等不到回答,原有些不耐烦,但一想到在宫外看到的景象,突然噤声。
不过比她大几岁却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应当是没有家人了,或许连名字都没有。
小晁怜再次看向少女时,眼底似有几分怜悯,但还是笑了起来,拉过少女脏兮兮的手,声音很是软糯童真。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陪读了,跟着我以后都不会饿肚子的。”
少女依旧看着小晁怜,只是那空洞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光亮,好半天才开口。
“朝思暮......”
小晁怜多了个陪读,朝思暮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她听不见这人的心声。
入夜,晁怜才从昏沉中醒来,睁眼便看见坐在床边的阿朝,只是那身影很模糊。
身上的嫁衣已被褪去,穿着单薄的裘衣,猛地从床榻上起身,不免觉得冷,打了个寒颤。
朝思暮将狐裘披在晁怜身上,烛光下的神色很是柔和。
“殿下受了寒,白日里晕了过去,现在感觉好些吗?”
狐裘上的草药味,晁怜不禁抽了抽鼻子,头确实很痛,原来是染了风寒吗?
晁怜先是扶着额头,随即又捂着胸口,神色一时有些茫然,抬头望着朝思暮,有些不解的轻声问道:“可是我的心口也好疼,这是为什么啊?”
朝思暮正在斟茶的手一顿,眉间似乎有些阴郁,但很快便遮掩了过去,倒了杯姜茶给晁怜。
“许是没休息好,过一会就好了。”
冒着白雾的姜茶,晁怜吹了口热气,一时有些嫌弃,但看到阿朝在看她,咬了咬,还是将辛辣的姜茶一饮而尽,随即双眸亮晶晶的盯着朝思暮,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朝思暮眉间染上笑意,随即从身后拿出一块桃花酥,递给晁怜。
接过桃花酥,晁怜咬了一小口,弯下眼角,随即道:“阿朝对我最好了。”
这次朝思暮没再应声,只是看着晁怜将那糕点吃完,随即拿着锦帕帮晁怜擦去唇角的残渣。
等你清醒了又是否会后悔。
晁怜将桃花酥吃完,抬头望着窗口的方向,发现外面下雪了,甚至就连那几只红梅也被积雪给覆盖。
窗外的景色,一片雪白,晁怜愣了好一会,心口依旧疼的厉害,不知想到了什么,情绪很是低落,闷闷道:“下雪了,月饼还没好,往日里它很喜欢在窗口趴着的。”
朝思暮闻言也向窗外看去,不过她看到的却不是雪景,而是在窗外站着的怨灵。
那怨灵披散着长发,浑身是血,自方才起就在窗外站着,一直盯着晁怜看,眉眼似乎与晁怜有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