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美人有些怜悯的看了姜曦一眼,太后方才的刁难她自然是一目了然,就算是妃位,又能如何?
滚烫的汤药被宫女呈了上来,太后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姜曦:
“玥妃。”
姜曦上前一步,先用手背试了温度,随即怒喝道:
“放肆,汤药滚烫,也敢给太后娘娘送上,若是烫到了太后娘娘,你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那宫女被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跪了下来:
“奴婢,奴婢……”
“玥妃!你究竟是来侍疾,还是来耍威风的?!”
姜曦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太后娘娘容禀,想是您祈福日久,宫里的奴才生了懈怠之心,这才敢送上这样滚烫的汤药。”
“太医都要哀家趁热用药,你这是要哀家罔顾医嘱不成?!”
姜曦却摇了摇头:
“此热非彼热,太后娘娘是知道妾爹爹是行医之人的,旁的妾不敢夸口,只这用药温度上,妾倒是能说上一说。
太医嘱趁热喝,想来是想要用热意压过苦涩,好能让您更顺畅的服药。
可这热也有讲究,若是太热则会对口、咽门等造成损伤,如今正值暑热,一旦如此,只怕后患无穷。
太后娘娘尊贵,自不需要了解这样的琐事,可下面人也这样懈怠,着实不该。”
“你……”
“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让旁人实验,况且,此前太后娘娘用药后,可有食欲不振之状?”
太后本要发作,可听了姜曦这话,却不由得沉默下来。
姜曦也不准备等太后的回答,她只是笑了笑:
“说了这会儿话,这汤药温度也已经好了,妾服侍太后娘娘用药吧。”
姜曦从托盘上端下汤药,那宫女终于可以收起不住发颤的双臂。
随后,姜曦近身上前,柯、潘二人连忙避开,姜曦将手中汤药又吹了三下,这才道:
“太后娘娘请用。”
太后看了姜曦一眼,慢慢就着勺子喝下汤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她倒觉得这次的汤药并没有那么难以入口。
“玥妃素日便是这么伺候圣上的吧?难怪圣上会越来越离不开你。”
姜曦只是温文一笑,继续喂药:
“太后娘娘言重了,妾只是喜欢做事仔细一些,这世上想来也没有旁人不想被人珍视相待吧?”
珍视相待?
太后不由得咀嚼了一下这四个字,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姜曦,忽而有些明白她为何能在一众妃嫔之中脱颖而出了。
只可惜,她们终究要成为敌人。
一碗汤药饮毕,太后没有想到自己原本要为难玥妃汤药就这么被她送进了自己的肚子。
“好了,伺候的哀家很是舒心,坐吧。”
姜曦含笑谢过,太后看着眼前女娘这幅宠辱不惊的模样,也不由得感叹天家富贵养人,曾经那个空有美貌的小小民女,如今竟也有了几分威仪。
太后和姜曦说了几句家常,听到倒有几分温馨之意,一旁的柯美人几次想要插话,可却都被太后挡了回去,最后只能气鼓鼓的坐在一旁。
但姜曦并未因此放松精神,只听太后话锋一转:
“哀家听闻,哀家回宫前一段时
间,圣上曾连宿朱华宫九日,不知可有此事?”
“回太后,确有此事。”
彤史做不得假,姜曦点头认下,太后这才面上带出了几分严肃:
“圣上让你掌六宫大权,可不是让你以权谋私的。雨露均沾,乃是规矩,你身为妃嫔却未尽劝导之职,哀家罚你,你可认?”
姜曦起身拾衣拜下,没有推脱:
“妾认。”
“既如此,那你便去哀家的小佛堂,抄一日的经文,好生养养性子,莫要再这般善妒才是。”
“是。”
锦香扶着姜曦就要进小佛堂,太后看了一眼刘嬷嬷,刘嬷嬷立刻伸手拦住了锦香:
“锦香姑娘,玥妃娘娘是受罚而非享乐,想来玥妃娘娘如今还不至于连铺纸磨墨这样的小事都要让姑娘代劳吧?”
锦香急了,想要说些什么,姜曦只抬了抬手:
“在外侯着。”
锦香咬了咬牙,只能在一旁站定,而姜曦刚一进去,便有宫人进来拉了帘子,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
“外头暑气重,太后娘娘疼娘娘,不忍娘娘染了暑气,还请娘娘海涵一二。”
那宫人话说的很是漂亮,可是很快便将屋子里的灯撤的只剩下一盏:
“久听闻娘娘勤俭,白日里便不点太多灯了吧?”
“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姜曦静静的看向那宫人,宫人不由得打了一个磕巴:
“这……”
姜曦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本宫是抄经一日,不是抄死在这里。”
“娘娘!”
那宫人声音一下子急促高亢起来,姜曦没有说话,只是拾衣坐在,那副悠然气度一时震慑的宫人半晌无语,最后还是留下了四盏灯,这才退了出去。
没有了日光,在昏暗的屋子里四盏灯也不过聊胜于无,只是太后宫中的宫人能这么容易被自己下到,看来太后这段时日的祈福,也让养仪宫中人心浮动起来。
姜曦心里想着事儿,手下也没有停,轻快的铺纸磨墨,提笔抄起经文来。
只是如今本就是在暑日,佛堂里头的冰盆又被撤去,不过片刻,姜曦便已经大汗淋漓,她只能一边用帕子擦拭着汗水,一边小心提笔。
也幸而姜曦只是略施脂粉,否则这么一通下来,只怕要狼狈不堪。
忽而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还不待姜曦细听,便见一道身影溜了进来,在姜曦身边放了一只一臂高的兰花大肚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