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木制书架,里头满满当当都是纸页书本,挤得桌案木几只占了个小角,十分局促。
她跨进屋子时顺手多点了几根蜡烛,转身轻声唤道:“兔羊。”
被唤作兔羊的男子正打量着她的书架,闻声回过头。他身量中等,但却壮得如同一面墙——正是今日在金銮宝殿外拦住程子奉的那人。
“您的藏书实在惊人。”兔羊说。
“你手上那本是前朝兰台令史留下的《竹颌解》。”蓝溪的目光扫过他手上的书页,说:“真迹,外面千把两银子都买不到。”
闻言,兔羊赶忙将纸页塞进书架,惊道:“几页破纸,竟要这个价?”
“快要百年的历史了,”蓝溪的目光慢慢转过书架,满眼疼惜,“十分珍贵。”
她抬手,轻轻抚过脆薄的纸页,好像这些信息穿越百年而来,尽数汇聚在她的面前,供她翻页与阅读。
“是啊,我们这些看似凶狠的可怜人在外头打仗,流血拼命,”兔羊却撇了撇嘴,嘲道:“就是为了护住你们这些冠冕堂皇的,战事真正的策动者,为了护住你们珍藏破纸,啖食珍馐的绸缎座椅。”
而战事行至最后,百姓涂炭,但皇城会依旧繁华,当权者的身上除却金玉,什么也不会再沾上。
“现下就是开战的时局,无人幸免,毫无意义。”蓝溪哼笑两声,只说:“但等血溅之世终了,你便知道这些‘破纸页’这些到底是何等价值。”
“终了?”兔羊问:“何时才能终了。”
蓝溪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说:“多事之秋,历朝历代有哪个不是这样艰难着过来的?”
闻言,兔羊抹一把额上的潮汗,一屁股坐在窗口,吹着夜风道:“好吧,好吧。我只是个粗人,我只会打仗。蓝公公,您不应当同我说这些,您应该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
蓝溪笑了笑,挑起蜡剪随意地拨了拨烛光,问:“你知道叶悬逸,叶侍读吗?”
“但我当初还跟在西南边境,对你们阆京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兔羊撑着下巴看向月中庭院,“不过这位我倒是知晓……我听说他被北蛮人刺杀而死。”
“你是张氏的人,”蓝溪的面容被烛光摇晃,“你能为我们守住秘密,对么?”
“当然,张大人在我快饿死时给了我一口饭,我今后都会跟随他。”
闻言,蓝溪深吸一口气,“叶侍读不是被北蛮人刺杀,而是被张氏二公子亲手绞断了脖子,从六必居的崇楼上扔了下去。”
“是么。”兔羊点了点头。
蓝溪侧眸,“你看起来倒不怎么意外。”
“阆京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意外,”兔羊说:“毕竟在这里,人命不值一提。”
“也是。”蓝溪皱眉,“不过,我们的陛下似乎对于那位叶侍读的死有些异议。”
“陛下觉得他没死?”
蓝溪点了头,“因为他们没有寻到那位侍读的尸体。”
“崇楼后面就是山林,”兔羊用手扇了扇风,“也许被什么东西叼走了。”
“可张氏二公子遇害……”蓝溪放下蜡剪,“也是被人从楼上扔了下去。”
兔羊哼笑两声,“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是,可陛下这些日子夜夜梦魇,睡不安稳。”蓝溪说。
“身娇体弱的阆京苗子。”兔羊低声嘲道:“二公子不是已经‘亲手’绞断了他的脖子么,他怕什么?怕尸体死而复生?”
“那只是二公子的一面之词。”蓝溪目光沉沉,“陛下前几日告诉我,那位叶侍读被扔下去的时候,还没有断气。”
“所以你也觉得,他还活着?”兔羊笑出声来,“一个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人,从崇楼那般地方扔下去,能活着才令人难以置信。”
“但没有尸体,”蓝溪皱起眉,“没有寻到尸体,连骨头都没有。”
“好吧,”兔羊站起身,“那你们找我来是要做什么?”
“你跟着程子奉去岭原,探探真假。”烛火轻微作响,在蓝溪有些疲惫的面容投下半片橙红,“你从前就是干这个的,不需要我教你,对吧?”
“当然。”兔羊聚拢乌发,转身出门。
第114章
冗余“刀子死板,哪里比得上风流剑。……
在叶帘堂养伤的这三日里,阆京将要出兵岭原的消息已然沸腾了整个朱州。
趁着股浪潮还未褪下,她又顺势以聚宝台的名义向暝王府递了拜帖,愿意将黑市的产业带到他面前任他挑选。
这样雪中送炭的事情暝王自然要答应,于是会面时辰便选在了酉时。
这会儿丛伏在窗边趴着,日头落到树梢之下,大地渐渐陷入黑暗。仿佛是为了增添萧些许瑟氛围,雨水从晦暗的天穹落下,一些顺着瓦片滴到檐角悬挂的灯笼里,咝咝作响。
叶帘堂换了身衣裳,从屋内走出来,顺着丛伏的目光看了看天。
丛伏回过头,有些担忧,“主子的伤还没好全,不能再等两日么?”
“这时候是那位暝王最焦急的时候,就该这会儿去。”叶帘堂向她笑了笑,“没事的。”
丛伏关上小窗,以防夜风吹到叶帘堂,说:“那我送主子去。”
“不必了。”那便王秦岳已经撑开了伞,向她扬了扬下巴,“你家主子要带我去。”
丛伏皱眉,“他……”
“他从前在千子坡做土匪时就是做这些的,带他去方便些。”叶帘堂戴好幂篱,顺手提了把伞,“阿伏,你得留下将这里守好。”
她将“这里”两字微微咬得重了些,丛伏听出来她是在说太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