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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鱼她字字珠玑(225)

作者:水色赤道 阅读记录

蓝溪却没有退后,她仍上前,似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替他系上氅衣,俯身为他整理袍摆,回首道:“八表,跟好陛下。”

“是。”八表跪行两步,伏在李意骏身下,“陛下……”

“不需你。”李意骏厌恶地看了地上人一眼,侧眸道:“载荣,你来。”

说罢,头也不回地便朝外头走去。

被点中名的内侍官浑身一抖,踟蹰着不敢迈步,他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蓝溪的脸色,蓝溪面上倒仍是一派温和之色,向他催促道:“陛下叫你,还不快去。”

载荣只得点了点头,慌乱提着袍去追。

李意骏方才发火,叮铃咣啷地闹出好大一通声响,此时人走了,殿内顷刻安静下来,显出几分压抑。宫人们仍伏跪在地,没有蓝溪的首肯,他们不敢起身。

日光从殿外斜斜照进,蓝溪仍站在原地,像在想着什么,右手一下一下拨弄着玉佩垂下的穗。

“蓝公公,您……”有人大着胆子出声。

“嗯?”蓝溪回过神,眉目依旧温和,“怎么?”

“陛下近来夜里总是睡不安稳。”那人解释道:“您千万别放在心里。”

“陛下还是年少时的心性,咱家最是明白。”蓝溪点了点头,问:“不过,陛下还总是梦见从前的事?”

“概是如此。”宫侍说:“奴婢夜里当差时,总能……总能听到……”

“听到什么?”蓝溪向她笑了笑,说:“你大可放心同我说,毕竟你我都是为着龙体着想。”

“听到……”宫侍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见,陛下在哭。”

“如此。”蓝溪若有所思。

“公公,您,您能否别再张大将军面前提这些。”宫侍神色有些紧张,“陛下这些时日本就因此劳心伤神,若是叫大将军知晓了,定然又要……”

“这是自然。”蓝溪点了点头,亲厚道:“陛下身边有你这样着想的人照料着,咱家也能放心许多。”

“公,公公谬赞了。”宫侍低下头去。

蓝溪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宫侍低声说:“奴婢贱名,不值一提。”

“为何妄自菲薄。”蓝溪和颜悦色地看着他,问:“你从前是在谁手底下当差?”

闻言,宫侍一抖,又重新伏跪下去,哆哆嗦嗦道:“奴,奴婢……从前跟在潘公公手下。”

潘福,明昭帝生前最为信赖的内侍,也随着先帝一同葬身于雪芸殿火海。

“怪不得。”蓝溪笑着点了点头,道:“想来方才陛下唤去的载荣从前也跟在潘公公身边学习,这样细心,怪不得陛下不待见咱家。”

“蓝公公切莫这样说!”宫侍慌忙摇头,“折煞奴婢。”

蓝溪收回目光,抬脚走至方才被李意骏掀翻的石蜜,俯身从玉盘残渣中拾起一小块,放进嘴里默默品着,眸光微动,良久后才低低笑了一声,道:“这是实话,咱家还该同你们多学学呢。”

*

叶帘堂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连轴转了将近四个月,如今一放松下来,便是一场高烧。这时候已经将近十月,秋寒来势汹汹,叶帘堂这病又拖得长,看起来离痊愈还需要好些时日。

她这时坐在焱州州府里看着文书,李意卿给她端来药碗时瞧了两眼,问:“不是说好好歇息,怎么这会儿又看上了?”

“如今的镇南军是头等大事,这样一支荒废了许多年的军队,要想重新焕发生机,我瞧着,难。”叶帘堂放下文书,说:“我想着趁着这些时日尽快做些调整,将老弱病残都尽快裁下去,品行不端的也不能留下。”

闻言,李意卿笑了笑,“你还真是丝毫情面都不留。”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才哪到哪。”叶帘堂撇撇嘴,“打仗前将他们换下去,也是为了他们好。再说,我又不是不给他们抚恤。”

她生着病,声音有些哑。李意卿听着“嗯”了一声,抬手先将汤药放在一旁晾着,转而递了杯温水给她。

喝了水,叶帘堂继续说:“王秦岳没做过将领,从前在千子坡做采买的时候就抠抠搜搜的,等会儿议事,你记得嘱咐他镇南军的军费省不得,该花的就花,千万别做那些得便宜处失便宜了的事情。”

“我都记下了。”李意卿点了点头,指腹贴着药碗,察觉到碗壁变得温热了再推了过去,说:“喝药 。”

叶帘堂从三年前起汤药就没断过,她本已经习惯这药液苦涩,伸手端药时却心下一动,移开目光道:“不想喝。”

李意卿去瞧她的眼睛,问:“怎么?”

叶帘堂靠着椅背,将大半张脸都藏在毛茸茸的滚边里,垂眼玩着手里的竹扇,不搭理他。

李意卿稍稍皱眉,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一触即分,“还烧着……我去给你备份蜂蜜水?”

“不用麻烦。”叶帘堂瞟他,声音很小,“不如你再叫一声那个。”

“什么?”

“那个。”叶帘堂将脸从滚边后头露出来,弯着眼睛用口型做给他看。

“我……你快喝药。”李意卿别开目光,蹭一下站起身,“我,我去叫人给你备份糖水。”

他路走得四平八稳,耳朵却变成红彤彤一片,将笑声关在屋内。

长谷一直在屋外的廊下坐着玩蚂蚱,听见声响便赶忙将蚂蚱拢进匣内,站起身来拍拍手,“先生要去书房……咦,您脸怎么这样红?”

“没事。”李意卿套上氅衣,道:“你去让厨房备些蜂蜜水,一会儿断进去了一定要看她将药喝完才能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