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帘堂想起方才友人所说,再瞥一眼少年腰间的鱼袋,心道:“鱼爷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她垂眼看了看满地狼藉,帮忙捡了几件,认怂道:“鱼……小公子,您没事吧?”
美少年瞥他一眼,哼道:“你……”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叶帘堂将怀中揣着的物件一股脑放进驴车,语速飞快道:“多谢小公子宽宏大量,在下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语罢,脚步一转便从他面前掠过。
“你管谁叫小公子……不是,喂,站住!谁让你走了——”
叶帘堂充耳不闻,全都当成耳旁风,只管脚下狂奔,待那美少年想追时,早就没了影。
年纪小小的鱼爷看着满地泡在水坑里的杂什物件,捞起其中一个檀木盒子打开,里头的琉璃樽早就碎成了好几瓣,登时气道:“知道赔不起,跑得倒快!”
一个随从凑过来道:“殿下息怒,不如让咱家替殿下打听打听那厮性甚名谁,日后塞进东宫做个杂役小仆好好搓磨?”
小公子听了这话,慢慢冷静下来,道:“罢了,也不是他的错,是我那头笨驴闻见油香就管不住腿……也不知那人可有撞伤。”
“哎,咱家瞧着那人健步如飞,定然是无事的。”仆人恭维道:“殿下,常说是玉碎人平安嘛,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第2章
西市“你叫什么名字?”
叶帘堂逃得慌忙,方才见那小公子眉目飞扬,便知道该是个惹不起的,不如早早溜走,图个安生。
待转过几个街角,确定没人追上来后,她拍了拍胸口,正打算回客栈。忽然眼前一花,有什么物什直冲她飞来。
叶帘堂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接住,定睛一瞧,原是个天青色荷包。
抬眼瞧,竟是旁边酒楼前云发丰颜的胡姬掷来的。
只见那酒肆双门大敞,前头胡姬身佩璎珞,足旋罗裙,向她勾了勾手指,是来邀她进酒肆坐上一坐。
伙伴们见状登即开始起哄,叶帘堂笑着摆了摆手,道:“不去不去,明天一早便要赶路,可不能再喝了。”
许是见她久久不动,那胡姬便扭动腰肢,伴着乐声跳至她身旁。
叶帘堂见这胡姬轻衫半飘,鼻梁高挺,眼睛如酿制的葡萄酒般透亮,此刻正大方地拉她袖子,似是想将她拉入酒肆。
拉扯为难间,忽听身后一声少年音,喝道:“喂!就你,给我站那儿!”
叶帘堂闻声回过头,见身后有一少年面色不虞,正抱臂瞪着她。
好巧不巧,正是方才相撞的那位飞扬跋扈的少年鱼爷。
这小公子披着斗篷,上绣连珠对狮纹,腰束金玉銙,脚蹬乌皮靴,看着比方才威风了不少。
叶帘堂正好需要有人解围,忙将袖摆从那胡姬手里抽出,亲亲热热地迎了上去,道:“哎,方才事急,撞倒小公子却不曾赔罪,实在是失礼。”
那小公子本已做好追人的打算,却未曾料到她如此热情,疑惑地瞅了她一眼。灯影憧憧间衬得他眉间那点朱砂痣愈发殷红,只是脸上还是那副眼睛长到头顶的跋扈姿态。
叶帘堂余光瞧见胡姬遗憾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正打算糊弄两句脚底开溜,就听这小公子重重一哼,“你不仅撞倒了我,还碎了我一双琉璃玉樽,要如何赔罪?”
叶帘堂这会儿倒是大开眼界了,第一次听说人将车撞倒的……罢了,谁叫人家是鱼爷。
“嗯……”叶帘堂挠了挠头发,左思右想间从身上搜罗出一枚青玉透雕雁荷佩递向他手心,叹了口气道:“瞧小公子气度不凡,定是大家出身。在下自乡野入京赶考,身上实在没什么值钱物什,只有这透雕玉佩……”
小公子低头看着手心的饰件,见这青玉色泽水润,正面雕一只大雁戏游于荷塘,双翼上举,长颈绕过荷叶花茎,呈出流畅的环形,十分生动灵巧。
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小公子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欢,翻来覆去地瞧,“你这佩子从哪得来的?”
叶帘堂见他爱不释手,笑道:“是从在下家乡的玉铺打来的。”
“你家乡?”小公子抬头看她。
“兖州,从阆京一直往东走就是了。”叶帘堂笑眯眯道:“在下来阆京,便是要参与春闱院试。”
“如此。”小公子点了点头,似乎很有兴味。
迎着他亮晶晶的好奇,叶帘堂不由自主多说了些,“这玉佩便是照着我家门前的莲花塘雕的,漂亮吧。”
“莲花塘?”
“是呀。夏日的塘面便是绿油油一片,直连天际。”叶帘堂向往道:“闲了可以乘乌蓬行于其间,摘莲子,赏荷花,畅快得很。”
小公子若有所思道:“那今年你岂不是见不到了?”
叶帘堂挑眉,“见不到?为何?”
“春闱啊,你难道不等放榜?”
叶帘堂摆摆手,笑道:“不等不等,在下才疏学浅,做不成,也不想做官。”
小公子眉峰一挑,疑惑道:“不做官,那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叶帘堂眉眼弯弯,道:“非要说的话,在下只想游山玩水,饮遍佳酿,春日柳下醉,夏日荷中躺,秋来沐雨月光浴,冬至围炉晒太阳。做个自由自在的峨眉山猴子。”
小公子闻言忍不住道:“什么峨眉山猴子……乱七八糟的,真没出息。”
叶帘堂哈哈一笑,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小公子的肩膀,道:“是没出息。小弟你可不能学我,一定要好好念书
喔。”
“不需你说。”小公子撇了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