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剑法飘逸,长刀被它打落,李意骏只觉肩臂酸痛得像是两截软泥,他挣扎着抱紧黄彪,狠声道:“放我一马?但我没打算收手。”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李意骏。离开这,没人会追杀你。”
“机会?到底是谁给我的机会?是你,还是我那弟弟?”李意骏笑起来,蹭掉嘴边血,“你这阴险狡诈,两面三刀的恶妇!那蠢货被你诱骗走,如今回乡却连面都不能露!你要放过我?简直可笑,你不过是个反贼,倘若众人知道了你身边人的真相,你连皇城都迈不过去!”
“恶妇?”闻此,叶帘堂轻轻笑起来,像是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战场,道:“是呀,我不过一介恶妇。”
身边厮杀喊破天际,李意骏喘着粗气,瞧见高举的铁戟在风雪里闪着血红色的光。
随着惊雷炸响,它跟着那骤然亮起的光落下,伴随着湿润的血肉声,它切开羽林卫的金甲,从肩胛直直砍到后心,那士兵离李意骏不远,鲜血黑雨似的喷了他一头一脸。
黄彪受了惊,李意骏再也坐不稳,从马背上翻身滚落。
他耳边尽是羽林卫的惨叫,鼻腔灌的全是他们的血。李意骏只得先用手背蹭掉眼皮上的那些。
模糊视线的尽头,他看见黄彪跑远在风雪里,直至消失。随后,耳侧响起另一道铁蹄声。
他昏沉地侧过脸,对上叶帘堂的自上而下望来的目光,细剑上悬在他头顶,其上微凉的血珠滴在他身上。
叶帘堂笑着,在漫天的风雪与灰烬里朝李意骏抬了抬手。
“起来。”
*
南府军从兴安门破城,单府当家单锦卷了家当,连夜备了车马想要趁乱从北侧逃跑,管家的替他们牵了马,惶惶地喊:“老爷,二公子和罗夫人还未寻到……”
“顾不上了!”单锦安置好断腿的大儿子,匆匆上了车,“单孟心机深沉,非我池中物。他与刘氏大公子向来相处的好,肯定早跑了,驾车!”
管家望了眼城外战火,不安道:“可,可刘氏公子早就被俘,罗夫人开不了口,二公子他……”
单锦眸色一顿,显然也有些犹豫。
“父亲,单孟向来机谨,定然不会有事!”单家大公子见马车迟迟不动,怒道:“你这碎嘴厮,平日里到底吃谁手短?还不快驾车!”
“罢了。”单锦沉声道:“出城。”
闻此,管家只得闭了口,躯马朝城北奔去。
阆京各家大族向来都面和心不和,没想到了这要命的关头,倒都想到一起去了。单锦以为自己收拾的够早,却不想行至城北街巷时,各家马车早就将路堵了个严实。
“怎么回事!”单家大公子撩了车帘,正要破口大骂,却忽听铁蹄奔来,随着刀剑出鞘的摩擦,当即堵了他们这些人的前后路。
车帘摇晃,单锦握着帷帐的指节泛白。
“诸位先别急着走嘛,我从一位贵人手里得了好东西,”丛伏笑着,从脚边木箱捞了什么东西看,慢慢道:“先把这些年的账算算清楚喽。”
见南府堵了后路,城门一时半会又出不去,有人怒极骂道:“滚开!你凭何——”
话音未落,蝉光一闪,鱼肠暗骑收刀的片刻,那人的脑袋便已咕噜噜掉在了地上,嘴还大张着,未尽之言却再不能说出口。
“啧啧,”峡风可惜地看了一眼那人,“方才都说了,别着急嘛。”
有了这一下马威,大族奔逃之人再不敢轻举妄动。
“我们南府做事一向都是有凭有据的啊,从来不会错杀无辜,”丛伏扫一眼那卷轴,抬眼问:“曹氏,曹氏在哪呢,举个手?”
那被点到姓的氏族当即慌了
神,他们瞧见鱼肠暗骑抽了长刀,各个都六神无主,定在了原地。
“我瞧瞧,助御史台作伪帖,受纳贿赂……”
随着丛伏每念出一道罪名,那曹氏族人的面上就惨白一分。
“咦?”单家大公子本焦心地听着,忽地瞥见道人影,互道:“父,父亲,你瞧……你快瞧!那是不是,是不是……”
“哎呦!二公子!”管家一拍手,“还真是二公子!”
单锦手边一抖,低声喃喃:“他怎么混在南府里头?”
“管他为何,快去叫他给咱们偷偷开侧门!”单家大公子喜道:“真真是老天保佑,咱们有活路啊!”
“你在这坐好,我去瞧瞧。”单锦也是心头一喜,当即带着人下了马车,朝着单孟的位置走了过去。
“喔。”丛伏瞧那卷轴太长,正烦着念,忽地抬眼见有人走近,便停了口,笑着问:“老爷子,你是曹氏族人啊?”
管家闻言正要摇头否认,却瞧单孟从鱼肠暗骑里先行走了出来,低低唤了一声,“父亲。”
单锦听他这一声很是受用,当即端起架子来,淡淡地点了个头。
丛伏目光在他二人中间转了一圈,将卷轴丢给旁人去念,朝着单孟道:“看来单二公子先前与南府讲的条件,是要保族人?”
闻言,单锦大概将眼下这事猜出了个始末,看来单孟是打算用着一箱子“罪证”,来保取自家氏族平安。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乐开了花,暗想:“平日里总一副将眼睛放头顶的模样,今日还不是得乖乖为家族做事。”
想到此,单锦捻着胡须笑了一声,叹道:“这孩子……哎,犬子真是承蒙女将军照顾,他行事向来莽撞,可没冲撞到将军吧?”
丛伏瞧这单锦一副眯眼衰相,还没张嘴,忽听单孟出声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