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卿这才恹恹抬头,伸手替她拢了披风,催促说:“怪冷的,快进去吧,你方才不是喊叫肚子饿了吗。”
太子屋内供着暖炉,叶帘堂在外室洗净了手,刚才转进内屋,便见侍从摆好了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
叶帘堂对这一桌菜很感兴趣,打眼一瞧,都是在阆京不曾见过的菜式,实打实的变州风味。早听周言说变州野蔬鲜美,今日一尝果真不同凡响,使得她同太子说话时筷子还惦记着下一手夹哪儿,馋得遮都遮不住。
“我瞧着王秦岳就是想两头落好,若我真信了他今日这茬,来日他不仅仕途通达,千子坡依旧在杜鹏全手底下,他先前应允过的三百万就不再作数了。”叶帘堂咽下茄子,哼一声,“他想得倒美。”
“从前待在阆京闭目塞耳,竟不知道张家手眼通天,将谷东都管住了。”李意卿皱眉,“此番我们勉强是将变州保住了,但苍州和玄州……”
听到这儿,叶帘堂略略停了筷子,“如今我们手里握着王秦岳,只要他还在,杜鹏全就会依照欠条给变州送银子,这头的粮道暂且有了着落。要紧的是玄州那边,我们不日便要启程,殿下可有打听过玄州的境况?”
“我听崔大人说过几次。”李意卿垂眸,“玄州刺史白泷景,性子软弱温吞,麻烦的是,杜鹏全前些日子才将他女儿接进了千子坡。”
叶帘堂想了想,道:“你是说,白泷景是杜鹏全的……岳丈?”
李意卿点了点头。
“这下的确是麻烦了。”叶帘堂叹一口气,“这下他就算多了一个把柄在杜鹏全手上。”
李意卿见她不再动筷,安抚道:“世事风云莫测,进退变化是捉摸不透的,我们还未与玄州那边接触过,有些事现下想了全无用处,现下你填饱肚子最要紧,快吃吧。”
“也是。”叶帘堂笑了笑,抬手夹住一筷子肉,道:“吃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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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鹏全果真还是舍不下王秦岳,爽快地应下了那纸欠条,不日便有源源不断的银子送进变州,这几日崔玄成为了新修粮道的事忙得不亦乐乎,晚上睡不到四个时辰。
这日清早,叶帘堂啃着包子,坐在崔玄成的院子里晒太阳。
崔玄成刚处理完事务,在窗内瞥见她,便出门招呼道:“大人怎么这会儿来了?”
叶帘堂说:“过几日殿下便要动身去玄州,听闻崔大人今日有空,在下特来拜见。”
“哎,大人何必这样客气。”崔玄成抹一把脸,偏头对侍从说:“快叫邹允来。”
叶帘堂笑了笑,“我今日来,是想同大人商讨变州日后的事情。”
崔玄成点头,“请说。”
“千子坡眼下还算是配合,但日后怎样,还不一定。”叶帘堂慢慢道:“我想着,眼下杜鹏全愿意给这笔钱,一是因为王秦岳在我们手里,二是因为,我进城前骗王秦岳说,变州城里进了陛下拨来的禁卫军。”
崔玄成皱起眉,“您在进城前同王秦岳说,他进城后从未与千子坡的人接触,杜鹏全怎会得知此事 ?”
“杜鹏全知不知晓,我眼下还不能定论。”叶帘堂蹙眉,“不过我总觉着,依着杜鹏全平日里的作风,稍有看不顺心,此时定然已经进军变州城,如今他按兵不动,愿意给这笔钱,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了。”
“您的意思是……”崔玄成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道:“城内有奸细?”
“只是猜测。”叶帘堂摇了摇头,“大人您最近留心着些,若王秦岳真将那假消息传给了杜鹏全,那这几日必定会有人百般探查,这禁卫军到底是虚还是实。”
崔玄成只觉后背冷汗阵阵,喃喃道:“绝不可让他们探出真假来。”
“是。”叶帘堂点头,“奸细一事暂且只是猜测,大人千万不要声张,否则城内人心惶惶不说,若真有奸细,杜鹏全那头定然有所防备。”
“我知晓的,我知晓的。”崔玄成掏出帕子来擦了把汗,“可这事迟早要败露,待杜鹏全知道我变州没有禁卫军,定然会出兵啊!”
“这也正是如今最要紧的事。”叶帘堂抬眼,“眼下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为上。”
崔玄成摩挲着手指,道:“大人您觉着,前些日子我们对于杜,王二人的离间是否有用?”
叶帘堂挑眉,笑着说:“我与您想到一块去了。”
“要想验证他二人如今是否能偷传消息,便要从这消息入手。”崔玄成捋着胡子,“若是能让杜鹏全吃上一个哑巴亏,凭着他那莽夫脑子,恐怕对今后王秦岳递来的消息,都要疑上三分。”
“正是如此。”叶帘堂笑着说:“大人您现下学坏不少。”
“什么学坏,切莫胡说!”崔玄成慌忙红着耳朵摆手。
叶帘堂用扇子掩住翘起的嘴角,刚要迈步,忽然被崔玄成拉住了袖子。她疑惑回头,听崔玄成道:“这些日子大人为着变州的事没少奔波,还差点遭杜鹏全毒手。我,我和邹允过意不去,前些日子便给大人打了把刀。”
叶帘堂一怔,“刀?”
“正是。”崔玄成抬手挠了挠颊边,“日后您还要随着太子殿下去玄州,那里……可比变州要难得更多。”
叶帘堂侧目,认真聆听。
“咱们变州虽然日子也苦,但到底和阆京也就隔着一座首阳谷,玄州偏僻,讨生活自然也更是不易。”崔玄成叹了口气,叫下人呈上一个檀木盒子。
“我见大人虽为文官,身手却很是不错,只是腰间一直没有好的佩刀,若遇到危险也难以自保。”崔玄成叫人打开盒子,呈给叶帘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