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卿抬眼。
叶帘堂望向窗外,慢慢说:“我要让他们争着抢着,为玄州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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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鹏全宿醉醒来时,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王秦岳要在北边自立门户了。他听后抬眼看了看三当家。
“老狗,你从哪听到的?”他沉声道。
被唤作“老狗”的三当家见状立刻跪在他身侧,连忙说:“大当家,我也是听得风言风语,起初是不相信的,二当家受您一手栽培,怎么可能另起门户呢?不过,我见传言讲得有模有样,便去山下查了趟军务……”
老狗的黑发紧紧贴着右颊,他凑近了些,低声说:“这才知道,二当家那日从变州回来,根本不是什么死里逃生,而是被专门放回来的!”
杜鹏全一骨碌下了床,高大的身躯挡住了窗外的日光,“放回来的?”
“是。那日二当家奔逃回来,全身上下只有左肩那一处伤口,虽说流了许多血,但实则……”老狗偷偷瞄了一眼杜鹏全的脸色,吞了吞口水,继续道:“实则并无大碍。而且,我听那日山下的人说,二当家回来时,有人在远远地在他身后跟着,见他进了千子坡才撤下。”
杜鹏全绷着脸,缓缓吐出一口气,问:“跟着他的,是哪人?”
老狗低首回道:“那几人虽是乔装打扮了一番,但看着身形和走路姿势都像是,像是……”
杜鹏全看着他的神色,替他说道:“像是变州州府,崔玄成的人。”
“我说呢,难怪……”杜鹏全哈哈笑了两声,“难怪从他手里递过来有关谷东禁卫军的消息,峡风三番两次的去探查却迟迟没有眉目,原来这都是在试探我?”
老狗咬着舌头,不敢答话。
“……他现在在哪?”杜鹏全垂眼睨着老狗。
“回,回大当家的话。”老狗擦了一把额角的汗,说:“我今日去玄州州府要账,偶然听见那几个阆京来的人谈话,说是王秦岳今日求着见他们,要做当初答应过他的事情……”
杜鹏全心下一沉,问:“你亲耳听见的?”
“是,我当时躲在树后,听着他们说的。”老狗回道。
杜鹏全皱着眉,差人叫来王秦岳屋里伺候的下人,问:“二当家在屋内吗?”
那人摇了摇头,回:“二当家午时便出去了。”
“出去?”杜鹏全的声音竟沾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得颤抖,“他去哪?”
那人用力压下心中诧异,说:“好像是往东边去了……”
此话一出,杜鹏全当即一拳将人撂倒在地,大笑着退后两步,身形晃了晃,“好啊,好,王秦岳真是好得很。亏我待他如亲生兄弟一般好,他
就是如此回报我么!”
“东边,哈哈,往东边去了……”杜鹏全眸中发狠,揪着老狗的袍子将人提起来,红着眼问他:“老狗,你跟着我最久,你说,往东边去是哪?”
老狗面色发白,哆嗦着道:“往东走,便,便是玄州。”
“哈,是啊!”杜鹏全猛地将人推开,嘴里念叨:“你说,他到底图什么?当初是我收留了身无分文的他,帮他血刃仇敌……无论去哪我都带着他。”
“他说他想读书,我便找人帮他识字。他说他想学刀,我不仅教他,还特意打了一把弯刀送给他。明明只要好好待在千子坡,就有吃着不尽的日子!”杜鹏全摇着头,“为什么他一定要往东边去呢?”
老狗上前一步,大着胆子一把抓住他的肩,颤声道:“大当家,您冷静一点!如今王秦岳此举,怕是要帮着太子办事,他,他是想做官了!”
杜鹏全红着眼睛,回握住老狗,眸中竟闪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他问:“老狗,千子坡有亏待过他吗?”
老狗摇了摇头。
“你们呢?你、峡风……你们,你们有亏待过他吗?”
老狗叹一口气,道:“我们待他如兄弟。”
“那我呢?”杜鹏全看着他,“我亏待过王秦岳吗?”
老狗摇头,“大当家,是您给予了他一切。”
“既然如此。”杜鹏全忽地握住腰间的长刀,“既然如此,那就算是他抛弃了我们,对吧?”
“他把弟兄们撂在这里,想一个人做官去!”老狗点了点头,愤道:“他要给玄州办事,给太子办事,然后去做官。”
杜鹏全轻轻吐出一口气,戴上臂缚,慢慢道:“我得去杀了他。”
“不,大当家,您听我说。”老狗一双阴沉的眸中闪着暗光,“太子想要修粮道,可是玄州没有钱,王秦岳也没有钱,有钱的是我们千子坡!如今王秦岳只身去了,我们只需抢在他之前同太子合作,将王秦岳夹于两难的处境,叫那混账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杜鹏全点了点头,说:“将他捉回来,我要亲自送他上路。”
第46章
草野等阵痛过去,从前的种种都是滋养……
午后起身,叶帘堂没再同白泷景说起千子坡的事,反而提起了北郊猎场的旧址。
白泷景本来因着早上的事情紧张,此时见她语气温和,并没有要同他钻牛角尖的意思,这才用着小帕拭去额角的汗,说:“那处地的确还空置着,原先我打算在那里垦田,但那地势忽高忽低的不好动,气候也不好,后来想供人放牧用,但土地不行,养出来的草太硬,一点也不丰美,如今只能暂且搁下了。”
叶帘堂闻言点了点头,说:“眼下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与其搁置着,不如将其供给谷东,给禁卫军做个用来跑马的营地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