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厚道地说,“其实,这份食谱你们做的很好,好到已脱离了《沧海奇情录》的描写范畴,不必找我这个老头子,要什么授权的。”
“‘碧螺玉粒’这个名字,是您原创的。”
苏椰郑重地说,“我们老板,是个重度武侠迷。他热爱武侠,尊重原创。因而,这份合同一定要签!签不成的话,我回去没法儿交差啊。这一单任务的跑腿儿费,是拿不到的,说不定,还会失业……”
说着,装起了可怜。
不自觉地,模仿起了《沧海奇情录》里,祁水心骗人时候,泪啼啼的样子。
模仿完了,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这也太娇了!
“别哭、别哭!”
余文畴马上从上衣口袋里,取下一支黑色钢笔。
传统文人的口袋,就像一个百宝箱,眼镜、钢笔、便签,里面什么都有。
签完了一份,又签另一份,口中道,“我这就签,这就签。”
一边签着,还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未成年的苏椰,“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是该读书啊!早早地出来社会上工作,看起来,是省了学费,还赚到了一些钱,没有文化知识,将来,怕是要踩坑的……”
“您放心,我还在上学的。”
苏椰听了,心里很感动。
对一个刚认识的晚辈,便如此关切,说这好些教导之言,人是真厚道呐!
她瞧着余老爷子,更像自家爷爷了。
她就自己的实际情况,解释了一番,“这一份跑腿儿的工作,就是个兼职!周末、假期,赚点零用。”
“那就好、那就好啊!”
余文畴一听,就放心了。
赚零用好啊,不耽误上学,还能炼出独立自强的品质……
两份合同都签完了,他留下其中一份。
另一份,和金条一齐推还给苏椰。
苏椰一看,又急了,马上带着哭腔说,“您不收版权费,也算我工作没完成,也会失业的!”
余文畴这才勉为其难收下。
而苏椰,根本就没打算哭。
支付完了版权费,又拿到签了字的合同,立刻就喜上眉梢,连连道谢。
临走前,才想起来她的“鱼篓”。
回头又揭开了盖子,将那一盘漾着江南春意的“碧螺玉粒”取了出来,端到余文畴的面前,笑意盈盈地说着,“哦,对了,给您加个菜!”
“这是?……”
余文畴愣了一会儿神。
他没想到,有人会带着现成的菜来酒楼。
“是您在《沧海奇情录》里写过的‘碧螺玉粒’啊!”
说着,苏椰把第二层的珍珠米饭,也取了出来。
这唐宋酒家里,不缺米饭,但与江湖饭馆出品的,味道终究不同。
她把跟“碧螺玉粒”配套的珍珠米饭,摆在一起,“我们饭馆的小神厨,特地做了一份,请您品尝一下。”
“原来如此。”
余文畴乐呵呵地,一边夹起一颗虾仁来,一边称赞道,“你们这饭馆,还真是有心呐!”
虾仁入口,鲜嫩弹牙。
同时,碧螺春甘甜的茶香,在舌尖上轻轻漾开。
他正要再赞一句,小神厨的好厨艺,一眼被苏椰带来的“鱼篓”吸引,转了下圆桌,把它转到自己面前来,里里外外、看了一番,惊叹道,“是个……食盒?”
“没错!”
这可是苏椰送外卖以来,遇到的几位宗师里,第一个认出了,她带来的食盒,是个食盒。
倒底是年纪大些,阅历厚些。
看到复杂的东西,能一眼瞄出本质来。
不、不对,还有个方病骸。
但是,她给方病骸送外卖时,用的食盒子,造型就是明代的饭匣,“误会”空间很小了。
所以,还是余爷爷更厉害!
“它的外型,仿照的是秦冲和祁水心泛舟东海时,打鱼用的鱼篓。”
苏椰瞧着余文畴爱不释手的样子,发自内心地说出,“您喜欢的话,这个食盒子可以留下 !就当作一个纪念。”
余文畴一听,便道,“那敢情好啊!”
***
从三楼下到二楼,很轻松,没几步ok了。
二楼再往下走,就走不动了,扶紧了栏杆,好半天,才能动一下,都靠挪的。
大家都在往上走,苏椰是难得的下行者。
唉!逆着人流,比先前上来的时候,更显艰难。
《男人KTV》结束,《花落谁家》响起,一首接一首07年的流行乐,在整栋酒楼里回荡,苏椰左耳边的草莓发夹里,不停地译来各种长句短词,混杂在一起。
她的脑袋嗡嗡地。
这心里一烦,差一点上手把发夹薅下来,想到自身安全,又忍住了。
“咦,这个人好奇怪,怎么下来了?不是说,重头菜都还没上呢!”
充斥着各种粤语的耳边,突然冒出一句普通话。
既是家乡的口音,也是熟悉的声音。
苏椰像电触了一般,转过头去,看向声源。
从正月十六,就没再见过面的老妈,竟然在2007年的香港,就这么见到了?
她有点傻眼,然后,傻傻地说了一句——
“这里的菜太贵,我吃不起。”
实际上,她也不晓得什么价。
“好可怜的……”
苏柏丽没想到,对方听到了,她快乐又大方地回了一句,“我请你啊!”
下一秒,一串儿古惑仔打扮的年轻小伙,呼喝着冲了上来,左手一个铁锤、右手一个粗棍,看上去可太吓人了。
一时间,场面混乱了起来,有人在尖叫、有人在避让……
两个人就这么被人流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