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氏也是这般怒视着他,如沙漠上带刺的荆棘,一遍又一遍怒吼,“你怎么不去死?该死的是你!”声音沙哑又绝望。
这个声音一出来,让他心口忍不住绞痛,意识一阵恍惚。几乎天旋地转起来。
反弹般松开自己双手。待看见床上女子面色赤红,剧烈咳嗽着,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刚刚……竟差点杀了李氏?
不,他怎可能杀她?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她?
这个意识让他恐惧,脚步踉跄着后退,目光呆滞,差点撞倒旁边的绣凳。见到李妙善满脸的泪,他抑制不住心疼。
胸口更是疼得他几欲立不住,只能半撑着翘头桌承受着。
李妙善脑海一片空白,耳旁嗡嗡作响。以为自己今日难逃毒手命丧于此时,男人最终放开了她。
她不知不觉落了满脸的泪,形状狼狈不已,乱糟糟的青丝掩住了眼中喷薄而出的恨意。
谢枢,她定会让他不得好死!
谢枢半撑在床侧,清楚看到李氏脖子处鲜艳的掐痕,无比自责内疚。他今日来只是想问问李氏的蓄意勾引意欲何为。
却从未想过要杀死她。与他不共戴天的是谢家人,这样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孤女,他还不屑于杀害。
估计是联想到母亲之死,让他恨意迸发,这才误伤了人。
他低头不再看李氏的脸,双手抱拳行交叉礼。声音沙哑艰涩开口,“抱歉,我一时心绪恍惚,误伤了你”。
抱歉?李妙善差点怒极反笑。寒声道,“是不是把我掐死也是这套说辞?呵,心绪恍惚,二表哥真是龙凤中人,明目张胆杀人都只是一句轻飘飘的抱歉?”
“不是,我……”谢枢刚想答话,门外传来赵家兄妹的声音,“也不知道瑶瑶醒了没有?”
谢枢胸口刺疼,脸色发白,想继续解释一二,可终究没有机会。只能再次行礼道,“今日之事是我过错,他日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打开窗户往外一跳,转眼消失不见。
第8章
“瑶瑶,你怎么了?”赵含笑进来绕过屏风便看到床帷已被人掀开。
床上本还在醉酒之人浑身狼狈,凌乱不堪坐在床头,不少发丝随着汗迹粘在脸上。
眼角旁更是红肿一片,一看就是刚哭过。即使她努力将头发拢到胸前,依旧遮掩不住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抓痕。
虽然这是赵柯的私宅,且他跟李妙善自小情投意合,可作为男子闯进女子卧房总归不合礼数。
先前是妙善醉酒而青桐和赵含笑两个女子身上没什么力气,他才逾矩把人抱回房里。
可如今人醒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该进来,只能止步于屏风前。透过苏绣花鸟竹石碎玉屏风看到里面人朦胧的身影。
却不料听到赵含笑惊慌失措的喊声,他心下着急,脚底生风般便大步走了进去。
李妙善强颜欢笑,“我无碍,不过是着了梦魇罢了”。
“真没骗我?”赵含笑坐在床榻旁握住她手,靠近道,“瑶瑶,你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要及时跟我们说。”否则她会担心的。
见李妙善面色苍白不欲多解释什么,她半开玩笑道,“咱们都认识多少年了,小时候还一起光着屁股满大街跑,你跟我见啥外不是?”
此时李妙善刚刚经历过漫长的窒息之感,脑子如一团乱麻,所有的事情搅在一起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喉咙处隐隐泛着恶心。
闻言倒忍不住笑起来,抱着赵含笑,半个身子倚靠在她身上,脑袋窝在她怀里半委屈半含糊着说,“笑笑,你对我真好”。
何其有幸,她竟能遇到如此善良美好的人。捧着一颗赤忱之心相待,不带半分肮脏污秽。
她们和姑母,是她眷恋尘世的唯一理由。
“傻妞儿,你倒是说说,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咱们光屁股的交情了”。
“你能不能别提光屁股这事儿?”李妙善气得打她,“明明赵伯母跟我说,是你自己光屁股满大街跑,还要诬陷扯上我,真真无耻”。
两个人像没事人一样斗嘴皮子。
可站在床前的高大身影却是眉头紧锁,急切询问道,“瑶儿,你的脖子……”赵柯满心满眼都是李妙善,自然瞥见她刻意遮掩的伤痕。
心中止不住泛疼。自责不已。
瑶儿身子本就娇弱,去年上元夜一起出门玩,才走不过两个时辰,回去后双脚竟疼了半个月之久。严重到不能下床。
柳氏本就反对她出去疯玩,自此更是明令禁止出门之事。即使出门也要安排好脚夫,决计不能让侄女劳累。
此时赵柯看到她纤白的肌肤上挂着鲜艳的红痕,不消细想也知道是被抓伤的。
可刚刚她尚醉酒躺在床上,如何能有如此大力气抓伤自己?
想到这儿又瞥见不远处敞开的窗牖,不由得疑惑,难道说有人闯进来蓄意谋杀?
转瞬无奈摇头叹息一声。他估计是小时候跟着赵含笑看志怪话本走火入魔了。如今大内四海升平,民生安乐。
且瑶儿平素一弱女子又不常抛头露面,怎会与人结怨?更何况这房间甚高,离地面足足有五六丈。周围又没有紧密毗邻的宅院。
何人有通天的本事上来?这个猜想实属荒唐,定是他惊弓之鸟妄加揣度了。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李妙善焉能不知他心里想什么?只是真相终究不方便宣之于口。
赵含笑自然早看见了瑶瑶脖子上的伤痕,心知她不想说,一直隐忍不问。见兄长如此姿态,忍不住皱眉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