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手摄脚,她关上灯,把病房的门关上了。
室内很暗,只有仪器亮着灯。
几个小时后。
这扇门又被人很轻地推开了。
第27章 “你把它,弄湿了……
窗帘没有遮严实,轻薄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一隅。
女人安静地睡在病床上,细软的发丝无力地散落在枕畔,还有几缕粘在了她苍白的脸颊上,睫毛在紧闭的双眸下,掩出淡淡的扇形阴翳,随着轻浅的呼吸颤动,宛如脆弱的蝴蝶翅膀。
发烧过的人,贪凉又不安分,一截手腕还搭在了被子外。
病房内,连呼吸声也是重的。
现在的一切,都是苦难吗?
孟谨礼放缓了自己的脚步。
血液流速缓慢,心脏铿锵的跳动声,震碎了四下静谧。
——“它们不矛盾,可两者失衡让我过得很痛苦,我不希望当自己再想起你的时候,只有痛苦。”
烟花下的笑脸和眼前的病容重叠了。
他也曾见过她的笑容,很多次,但没有一次能美过那年天台,她拉起灯对他说:“祝阿礼,岁岁喜乐长安,所愿皆得。”
后来。
她说,趋利避害是他教的。
她说,不希望想起他的时候,只有痛苦。
痛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宁愿作践自己的身体,宁愿挣扎到头破血流,宁愿知道是深渊也要去跳。
八岁的他在那片叶子下捡到了曾呵护养大小鹦鹉带着血的翅膀。
只是一只小鸟,有什么好难过的。
他不难过。
老管家偷抹眼泪的时候,他却很平静。
眼眶没有热,鼻尖没有酸,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平静地收起它曾经用过的,玩过的,踩过的,所有东西。
平静地把翅膀装进精致的盒子里,然后埋在了花园里的罗汉松下。
时间往前走,他的生活很满,他不会想,也不想想。
只是偶尔,在关门的时候,会下意识小心,怕门夹住了小鹦鹉;偶尔疲惫了,会放下笔杆,下意识看向书桌边曾放过鸟笼的地方……
那转瞬即逝的针刺感,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把这个,当成是对生活习惯改变的不适应。
可是奇怪。
他开始很讨厌猫。
也再也没有养过鸟。
习惯本可以被填满,他还是拒绝了。
那是什么?
是爱吗?
眼眸中闪过了一丝嘲讽。
爱,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又泛滥的东西,它屈于任何条件之下,又在赋予时有交换代价。
血缘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没有血缘之间。
用利益去维系的感情,才更为长久与牢靠。
但是,他会飞机转乘,又不停歇地驾车,连晚饭也顾不上的深夜来到医院;他会临时改变自己的工作计划,找千种万种理由留下;他会用不耻的手段逼一个对上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妥协……
他知道不值得,他还是做了。
这浓烈又陌生的感情搅得他生活一团糟,让他煎熬,让他变成一个连情绪都控制不好的疯子。
——“它们不矛盾,可两者失衡让我过得很痛苦。”
这份感情像把双刃剑,扎得他们鲜血漓淋,越近越痛。
明宜,明明一开始。
我们达成了共识,不是吗?
——
五年前,酒店长廊。
“救救我…”
狼狈的女人摔倒在了他的西装裤边,彼时他应酬结束,房间太闷,准备去花园散步醒酒。
走廊空荡荡的只有他们,电梯的方向不在这边明。
面对眼前的情况,孟谨礼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女人摸清了他的房间号,故意有所图谋。
审视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过了她。
清艳的面容,像春雨后被蹂躏的红玫瑰,睫毛瑟瑟颤抖着,潋滟的眸子里,有小心,有害怕,还有…惊喜?
不是计谋快要得逞时的兴奋,是久别重逢看见了救星的眼神。
他想到了,那年冬天,在垃圾桶旁边捡到小鹦鹉的情景。
在纸盒子里,瘦瘦小小的它奋力地抬起脑袋,用着那哪怕是尽了全力也依然睁不大的眼睛望着他,微弱地向着它发出叫唤。
“艹!真晦气!”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走廊转角处传来。
是真的遇到困难了?
孟谨礼对多管闲事和英雄救美都没有特别的乐衷。
他可以关门不管,就像当年,他也可以假装没看见纸盒子走掉。
裤子旁边的泛着淡粉色的手指,想要触碰却不敢。
力气难支地发着抖。
酒精迟钝了思绪,他软了心,隔着手帕,对她伸出了手。
走廊的橘黄色光线很亮,水晶吊灯流苏碰撞了,发出轻轻的声响。
他看着她,缓慢,小心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帕上。
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另一方的体温。
她站不稳,却还要借着力认真地站起,小声地喘息说:“谢谢。”
“这边没路,老子不弄死你!”
走廊那边声音变近了。
思忖片刻,孟谨礼拉了她一把,顺势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关上了房门。
——
叶明宜缩在沙发上不敢动,她知道是谁救了自己。
这个人像光一样,曾经照亮过她,也像一个目标,等待着她去追随。
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偏偏是这种方式的遇见。
药效太猛了,大概是经纪人怕她不肯就范,下了最烈的药。
她的意志力正被欲望啃噬。
她还是不想让自己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