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看许安繁神色执着,他到底还是开了口:“岳照高三换的那个同桌,你记得吗。”
“她高三的同桌……”许安繁陷入回忆,“我没什么印象了,好像是一个成绩挺好的女生,是吗。”
沈执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准备再多讲,只是朝她送了送下巴:“签字吧,后面还有人来。”
跟岳照案有关联的人太多,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位,许安繁没做他想,快速签好字,在微湿的印泥上按了一下手指,将红色的指纹覆盖在名字上。
沈执收回打印纸,告诉她可以走了。
从询问室出来,许安繁走了几步,在走廊的窗台旁边停下,想要给宋问凝打个电话。
宋问凝在她通话记录里最靠上的位置,许安繁拨过去的同时,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她下意识抬眸往那处望,先进来的是刚才带她去询问室的引导员,对方仰起脸向身后的人说,就在这层。
等待电话连通的时间里,许安繁分神想,工作人员已经不矮,后头跟着的那人大概个子很高。
大约半秒钟后,她就看到了他的脸。
许安繁耳边轰然一响。
像被重物砸中,她僵在原地。
偏偏电话在此刻接通,宋问凝劈头盖脸地问:“许安繁你到底在什么地方?你最好马上给我一个解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费了多少口舌……许安繁?许安繁你在听吗?”
经纪人尖利的嗓音明明近在咫尺,许安繁却听不清了。
她眼中只剩下一步步朝她走来的那个人。
高鼻梁、薄嘴唇,一张游戏人间的脸。
玻璃窗外日光照进来,在他脸上形成疏落的阴影。
往昔重重岁月如大雾浮现,他的名字很清晰地越过无数记忆找到了她,时隔多年,在她胸口引发了沉闷的回声。
庄启。
许安繁看到他侧过脸对引导员说谢谢,高挑漂亮的女生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摇头,而后飞快地偷瞟了他一眼。
而她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庄启经过自己。
他甚至没有看向她,好像她跟周围静默的墙、紧闭的门,以及角落里的垃圾桶是同类物体,没必要多加留意。
“……许安繁你说话!哑巴了?”电话那端的宋问凝没有得到回应,又一次透过手机声孔发泄自己的怒气。
高分贝的责问终于让许安繁回过神,她按掉了宋问凝的电话,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庄启。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也是被沈执叫来接受询问的,或许关于岳照案子的新线索,他知道得比她多。
许安繁有许多问题想问他,却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他们应该已经不是那种可以随意闲聊的熟人关系。
迟疑一下,她打了个连自己也觉得生硬的招呼:“……庄启,又见面了。”
庄启眸光寒淡,并未停步,似是对许安繁主动喊住他的行为感到不解,他看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重复了一遍:“又见面了?”
嗓音偏冷,如同薄霜在空气里缓慢蒸发,不复当年恣意与温柔。
许安繁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庄启就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了第二句话:“不是说不想再看见我么。”
不是质问,只是陈述。
许安繁哑口无言。
因为五年前的确是她,对庄启这样说过。
第2章 无夏 男生忽地抬眼,漫不经心地瞧了过……
二零一七年夏。
“照照,我到门口啦。”许安繁站在北市七中门口,一手打着伞,另一手飞快地发消息给岳照。
没有立即收到回复,许安繁便走到一块有树荫的地方站着,一边等,一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现在是八月下旬,七中作为私立的寄宿高中,假期也为学生提供住宿,此外还有新生开始往校园里搬运行李。
天气很热,许安繁等了一会儿,便开始琢磨自己能不能混进校园,找个有空调或者风扇的地方等,顺便早点跟岳照汇合。
这样想着,她便悄悄跟上一对来送孩子的家长,想装作是他们中的一员,没想到刚走进校门,传达室窗口就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姑娘你等等,来干什么的?”
许安繁停下来,看到门卫大爷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
被发现了。
她没有慌张,神色自若地收了伞,走过去站在校门投下的阴影里,对大爷和和气气地说:“伯伯,我来找我朋友的,她还没回我消息,我想进去等。”
“你朋友?”大爷重复了一遍,“你朋友在几班?”
许安繁说:“七班,她这学期开学上高二,叫岳照。”
大爷接着盘问:“那你是几中的。”
许安繁笑了:“伯伯,我看着还像高中生呀?我已经高中毕业了,是S大今年的新生。”
女孩子长得乖,笑起来时眼睛就像两弯柔和的月牙,大爷不自觉放缓了语气:“你跟你朋友差两届?”
许安繁说“算是”,又说:“其实我们一样大,但她高一的时候生病休学了两年,当时她爸妈把她从我们家那边接到北市来治疗,后来就转学了。”
从岳照到北市,她们就没再见过,只能通过社交软件联络,岳照有时候也会给她寄信或者明信片,直到今年她考上位于北市的S大,两个人才有了重逢机会。
今天是她跟岳照分别后第一次见面。
听许安繁把来龙去脉讲完,大爷“噢”了声:“还挺不容易的。”
他想了想,转身去桌上拿了本登记册过来,翻开递给许安繁,又找了根笔,在纸面上敲了敲:“这儿签个字,后面写上你找谁,然后进去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