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家属楼内部是水泥楼梯，黎群英住二楼，许安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走，楼道里凉阴阴的，很静。
不多时，她身后多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
比她的步子沉，存在感分明。
还差几级阶梯就到二楼，许安繁忍无可忍，撑着扶手回身，脆生生的嗓音响彻在空气里：“庄启，你有完没完。”
庄启仍旧从容不迫地往上走着，狭小的楼梯间里，他的气息逐渐逼近过来。
许安繁寸步不让，直到他们之间只剩下很近的距离。
就算她踩在比他高一级的台阶上，还是没有他高。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呼吸错落，庄启的眼珠漆黑，如同墨色的玻璃，蒙着一层霜似的日光。
许安繁动了气：“你听不懂我说话吗？”
庄启又沉默着走了半步，被西装裤包裹的长腿碰到了她的。
接触到他的身体，许安繁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庄启占据了她原本的位置。
他的薄唇动了动，似乎要讲话，然而就在这时，楼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几秒钟以后，一道慈祥的声线响起：“阿启，你来了。”
许安繁仰头，看到三楼的楼梯上探出一位满头华发的老奶奶。
对方望着他们，神情有些疑惑，面容之间同庄启有几分相似。
庄启说：“外婆，我这就上来。”
许安繁这才想起昨天覃鹤鸣说过，庄启的外婆以前也在七中教书。
那么也会住在这里。
他可能真的不是跟着她来的，只是来看外婆。
“麻烦让让。”庄启低声说。
许安繁呆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他过去的时候肩膀擦过了她，下颌线绷得很锋利。
三楼的门关上时，许安繁听到庄启的外婆问：“楼梯上的小姑娘是谁？”
她不知道庄启是怎么回答的，厚重的门板隔绝了他的声音。
过了会儿她才抬手去敲黎群英家的门。
敲了两下，许安繁放下手等着，直到里面有人走过来开门。
黎群英看起来五十岁出头，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脸上皮肉松弛，满是疲态。
许安繁叫了声黎老师。
“你是谁。”黎群英问。
许安繁态度诚恳地说：“我叫许安繁，昨天跟您打过电话。”
黎群英想起来，神色一瞬间冷了：“我跟你说了，我不跟那一届的学生联系了。”
许安繁看出她在撒谎。
但她并没有挑破这一点，只是说：“黎老师，您只要给我岳照同桌的联系方式就好，岳照的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结果，我作为她的朋友，想给她一个交代。”
话音刚落，黎群英家里就传来一声锐利的尖叫。
第35章 新夏 她不懂庄启为什么总是这样理所当……
许安繁吓了一跳, 而黎群英变得慌张，往回看过去：“瑶瑶，怎么了。”
在她身后, 许安繁看见一个约莫比自己大四五岁的女生坐着电动轮椅从房间里出来, 表情阴郁, 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一件已经被剪烂的T恤。
应该是黎群英的女儿。
瑶瑶说话的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怒气：“我不是说要另外一件吗, 你怎么买这个？我还给你发图片了。”
黎群英低声下气道：“瑶瑶, 我去店里的时候你要的那件已经卖完了, 店员说这次联名T恤太火了，连我买的这个都是最后……”
不等她说完，瑶瑶就再次尖叫起来, 把手里的衣服团成一团，用力丢了过来。
T恤落到许安繁脚下，她捡起来, 认出上面的印花是一款手游里的角色。
那款手游是六七年前推出的，一直风靡到现在, 许安繁还跟许知钦一起玩过。
瑶瑶一边持续尖叫，一边喊着一个游戏角色的名字。
黎群英顾不上许安繁，连忙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 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板药，跑过去蹲在瑶瑶的轮椅旁边, 带着焦急道：“早上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来，妈妈喂你把这个吃了。”
瑶瑶一伸手，猛地打翻了杯子：“我不吃！”
她盯着门外的许安繁, 突然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平静了下来。
许安繁不知为什么，觉得对方好像认识自己一样，眸底透出浓重的迷惘和悲伤。
但瑶瑶的平静并没维持多久，几秒钟以后，她再一次发出了尖叫，整个人从轮椅上跌下来，像要朝许安繁爬过去。
黎群英一把抱住瑶瑶，瑶瑶胡乱地挣扎着，长长的黑发披散在地上，许安繁留意到瑶瑶宽松的领口里跳出来一条细细的项链，吊坠看起来像枚戒指的形状，银色的，飞快地闪了一下。
因为瑶瑶手里还有剪刀，黎群英怕她伤着，动作不敢太强硬。
瑶瑶抬起头，用复杂的眼神望着许安繁，紧接着举起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剪刀扔了过去。
时间太短，许安繁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气往旁边一拉。
尖锐的剪刀从她方才站的地方飞过去，砸在了邻居家的防盗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片刻后，一串趿拉着拖鞋的脚步从对面的门内响起。
邻居打开了门，是个中年男子，他看着脚边的剪刀，满脸的不忿：“我说黎老师，咱邻里邻居的，您能不能稍微考虑点儿我们的感受？知道您闺女躁郁症，那再躁郁也不能天天在家折腾吧！这谁受得了啊！”
没等黎群英道歉，他又“砰”一声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