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男学生抱怨着扫兴,一股脑儿从后门出去,他们说的话自然飘到了陆骁耳朵里:
“刚才喊话那男的谁啊,15号选手男票吧,凶死了。”
“没意思,不看了,除了林粤学姐,其他人一点水平也没有。”
“穿着校服就上来了,妆也不化,肯定唱得不怎么样。梁星停我更没兴趣,死娘炮,走了走了。”
短短几秒内,不知是哪句话挑动了少年的神经,放在口袋里的指关节捏出“咔”的一声响。
电光石火间,卢晨安顿感不对,迅速攀上陆骁的肩:“老大,别和这些人计较。”
陆骁在原地呼吸了两次,盯着那几个人越走越远,低头看着卢晨安搭上来的手,喉结滚了下:“你怕我打他们?”
“你刚才捏关节那一声确实像,我害怕嘛。”
说完,卢晨安忽然察觉到有哪里不对,这些男的非议季一橙,陆骁生什么气啊?
卢晨安自诩是全班和陆骁走得最近的兄弟,最了解他。陆骁给人的初印象总是一副很难相处的样子,实际上对旁人很耐心,一道题教四五遍也并不烦躁,最多有点无奈而已。
只是某些微妙的瞬间,卢晨安能感觉到陆骁身上无形的刺,紧绷的,尖锐的,这种感觉只出现一刹,转瞬又不见,像是错觉。
如果要非用什么东西形容一下陆骁,卢晨安觉得,那应该是一座隐忍的富士山。山顶皑皑白雪,岁月静好,内里岩浆暗自涌动,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喷薄而出。
至少在外人眼里,这样一个人跟打架两个字根本不沾边,但刚才那一下就是让卢晨安一刹那慌了,他本能地认为自己要是不拦着,陆骁可能真的会动手。
小说上总说女人的第六感最准,没说男人的准不准。卢晨安心想,老大为季一橙动手?根本没可能啊。
甚至,两人熟吗?不是季一橙对老大有感觉吗?
什么你喜欢我、我暗恋你的,卢晨安转不过弯了,他这个粗线条的脑子,处理点考试题目还转得过来,一碰到感情问题就七窍冒烟。
比赛中场恰逢晚自习大课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观众席走了一批男生,又有新的学生涌了进来,重新将座位填满。
季一橙在舞台边缘候场,安静地看手里的一纸歌词,无意间听见刚进来的同学窃窃私语:“咦,不是复赛吗?选手都不打扮一下的嘛?”
季一橙整颗心往上提了提,背过身,脸色更红。
——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方面,初赛时大家都是穿着校服的,季一橙以为复赛也是一样,晚上洗了个澡,穿着校服就来了,来到现场才发现每个选手都精心做过造型。
唱古风歌曲的选手穿着汉服,眉心点了花钿,林粤身着一袭修身黑裙,妆容成熟,梁星停的头发用发蜡简单打理过,很有感觉,人家是上一届的冠亚军都这样打扮,她反而素面朝天。
二十分钟不好过,报告厅的观众进进出出,下面传来了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少人都在说这个女生能不能快点唱完,还等着看梁星停呢。
在一片细小的抱怨声中,中场休息结束。
主持人重新报幕,在现场稀稀拉拉的鼓掌声中,季一橙重新走上舞台。
没有万众瞩目,没有光环加身。
穿着校服的女生立定在舞台中央,观众席上没有一个人举起手机——今天是星期五,很多同学都带了手机来观赛,方才不少人都举着手机在拍林粤,轮到季一橙的时候,就全部放下来了。
观众席一片黑暗,反而让季一橙安心,好像那些目光都不存在了一样。
她手握话筒,在台上最后一次寻找陆骁的身影。
后面实在是太黑了,其实季一橙什么也看不清,模模糊糊间,在报告厅后门看见一袭很像他的影子,她瞬间挪开了目光,不敢细看。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别扭,希望陆骁在场,又担心他真的在这里,害怕有什么掉链子的时刻被尽收眼底。
真正站在舞台中央的那一刻,季一橙浑身潮热,骨头软得像烂泥,双膝一直在发抖。
大概是当惯了那一株在角落观察别人的野草,突然站到众人的视野中被注视,就像是生在沙漠的风滚草忽然被丢到一片沼泽里,满身潮湿,每一寸肌肤都不自在。
季一橙在心里鼓励自己,一切都是为了那份特别的礼物。
又知道绝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她是个悲观主义者,或许是从小到大,失望居多,季一橙总是把一切的终点都想得很糟糕,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暗恋会有回响。
暗恋本就是一场漫长孤独的漂流,唯一能抓住的,只有自己给自己的东西。
追求一个人,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得到他,多少浅薄。
季一橙只想在喜欢他的岁月里,让自己变得更自信,更坚强,这样陆骁在她生命里消失的时候,不至于一无所有。
他是天边的月亮,而她不过是借着月光,走自己的路。
“大家好,我是第15号选手,高一6班季一橙。今天要给大家带来的歌曲是,《飞鸟和蝉》。”
——进入决赛一定要有声乐基础,这个东西季一橙觉得自己估计没有,她有自知之明,选择的这首歌曲很保险,保险到平平无奇,也没什么可以发挥技巧的空间,选择的原因无非是这首歌她很熟,用来当跳板进入决赛正好。
这首歌女生们更熟悉一些,台下有不少女孩点点头说“这首啊”,男生们则更加感到无聊了,抱着手臂往后一仰,看都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