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橙缓缓竖起大拇指，朝下的那种。
这个覃松阳，哪里是养鱼，简直就是竭泽而渔啊。
这时候，KTV门忽然又吱呀一声，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个人。
卢晨安眼底霎时红了一片。
三年过去，苏安琪更漂亮了，原本就高挑苗条，今日身着束腰纯黑色长款风衣，更显窈窕有致。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个瘦高的男生，五官还算端正，不算多么帅，但也是白白净净，头发用发胶打理过，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很有书生气。
苏安琪才走进来就发现了季一橙，惊喜地上来打招呼。
一眼也没看旁边的卢晨安。
卢晨安被晾在一边，后槽牙咬得死紧，倒是覃松阳礼貌地上前朝他伸出手：“晨安哥，好久不见。”
卢晨安毫不留情地反握回去，力度不小，捏着他手掌的力度就像攥着一只小鸡崽的脖子：
“我倒是不怎么想到见你呢。”
覃松阳似是感受到这种攻击性，脸上笑容微凝，想要把手往外抽，却发现卢晨安没有结束对峙的意思，有点不知所措。
两人就保持着这种大闸蟹互相钳制的姿势几十秒，直到苏安琪不动声色瞥过来一眼，卢晨安才松开了覃松阳。
他甩了甩手腕，朝覃松阳一扬下巴：“今晚点的小菜不太够吃，要不你去前台再帮忙点几个？”
“好，晨安哥，还有大家想吃点什么？”
大家零零星星报了几个小菜的名字，覃松阳一一点头记在脑子里，轮到卢晨安，他没好气地说：“我要凉拌木耳。”
“好。”覃松阳打开门正要走出去，这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整个包间都能听到的，异常洪亮的声音：
“你知道的啊，我最不喜欢吃香菜了，记得不要香菜喔——”
覃松阳面露疑惑，季一橙抬头瞧了他一眼，好像能从覃松阳看出一行字来：我什么时候知道你不喜欢吃香菜？
但他还是出去了。
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上去唱歌，唱的都是KTV的必点曲目，什么《十年》，《喜欢你》，《修炼爱情》，不少同学都很给面子地跟着节奏摇晃着手机闪光灯。
季一橙全程没敢往后面看一眼，一直安安分分地给大家点歌切歌，只是时不时低头看一下手机。
后面的陆骁也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动静，要不是有人偶尔跟陆骁搭两句话，她都怀疑他什么时候已经悄悄走了。
他就在这里，今晚一直在。
季一橙被某种安全感悄悄包裹，可心里又觉得丝丝缕缕地酸，明明他就在身后，也没有主动来和她说一句话，而她，更没有勇气转过头去，哪怕只是像光荣榜前面偶遇那样，云淡风轻地“嗨”一声。
时而像是关系普通的老同学，时而又疏远得像陌生人。
连打招呼都得看场合和时机。
他和她，变成了这样无法界定的关系。
覃松阳很快回来了，甚至没有让服务员来，而是亲自端着一摞小菜，体贴地把分发到刚才分别点这些小菜的同学面前。
有人赞叹：“哇，覃同学好体贴哦，连我刚才点的是哪个菜都记得这么清楚。”
“应该的，还需要什么再叫我去加就好。”覃松阳温和道。
大家纷纷点头，不约而同地看向苏安琪，目光中带着羡艳。
卢晨安暗地里把手指捏的咔咔作响，心想装个屁啊，搞得好像这些小菜是你点的一样，今晚所有消费都是人家陆骁买单好不好，成天就装这些免费的逼。
他掏出手机给季一橙发信息：
【考爆你】：待会这个家伙可能要唱《永不失联的爱》，待会在他唱得忘情的时候切DJ，收到？
季一橙低头回：收到。
没几分钟，覃松阳果然走到季一橙身边，俯身低头道：“同学，麻烦帮我点一首《永不失联的爱》，谢谢。”
覃松阳凑得属实有点太近了，喷出的酒气正漫过她耳际，季一橙抵触地往后躲了躲：“好。”
背后，水晶吊灯在男人眉骨下映出两片阴翳，他离得近，甚至能看见季一橙后颈细软的绒毛在暖光中轻颤，像被惊动的蝶。
这画面，真是，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覃松阳看着季一橙，眼波缱绻，好像想再和她说点什么，但或许是碍于苏安琪也在现场，他不好多搞些什么小动作，也就转身走了。
季一橙有点心乱，借着回头问还有谁想点歌的空挡，扫了一眼后头。
却见陆骁紧紧蹙着眉，正盯着覃松阳离开的方向，眸色极冷。
然而覃松阳没注意到陆骁神色不对，径直朝陆骁走去。季一橙在前头，听到覃松阳含着笑搭讪：“陆总，久仰您的大名，我是覃松阳，我们在生物奥赛班坐过同桌，您还记得我吗？”
“不记得。”没有感情的声线，过了一秒，又补充，“哦，记得了，高一下学期生物奥赛班内部擢选赛，作弊被除名的那位？”
覃松阳的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对了，你刚才说生物奥赛班同桌？“陆骁倾身，惊得覃松阳往后退了半步，差点撞翻果盘，”那应该记得噬菌体展示技术筛选抗体时，要特别注意什么？”
他报出一串基因序列代码，“给你三分钟，答错的话，“陆骁目光扫过季一橙泛红的耳尖，“我不介意给令尊看看他儿子真正的竞赛成绩单。”
陆骁不是一个会当众煞别人面子的人，他说的并不大声，包厢里本来就吵闹，要不是季一橙离得近，可能都听不到两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