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为什么?你没有查吗?”
“我没有查到…是你不让我查了。”
“波本,你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到吗?”
“没有。”
贝尔摩德观察着仪器设备上显示的被审者的呼吸心率,一切正常。她换了第二张照片问道:“这个女人你也见过的,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什么时候?”
“若狭留美,在长野见过的…最后一面?舞会那天早上。”
“杀掉雪莉的那场舞会吗?”
“是的。”
“之后没有再见到?”
“没有。”
“波本,你可以确定吗?假设这个女人易容成了别人的样子?”
波本眨巴眨巴眼睛答道:“你问的是这一个。”
贝尔摩德点点头,拿出第三张照片问道:“这个男人你可曾见过?”
“嗯?这是谁?”
“再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长相相似的人,在这里?”
波本歪着头想了好久答道:“不记得。”
波本确实没有说谎,因为景光从未给他看过陆田楠道的照片,他甚至不知道此人的名字,只知景光和赤井找了一具尸体做障眼法。
贝尔摩德看上去对波本的配合感到颇为满意,她准备提出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成为我们的同类呢?”
常言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那么,是什么样的「类」将人们划分成不同的群体呢?答案有很多,国籍、信仰、人种、性别…五花八门。
但对于一个像组织这样的庞大犯罪团伙,那位先生需要的则是一个无关乎社会属性和生理属性的答案:一个能够让他们之间建立信任纽带的答案。
信任又从何而来呢?还是「类」。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往往建立在相似之处上:相似的理想追求,相似的人生经历,相似的道德基础…甚至在面对具有相似弱点的人时,会更容易吐露心迹。
这个看似简单实则要命的问题在安室透进入组织的前几年都没有遇到过,但现在他必须要回答了:这其实是一个门槛,也是最后的考验。
从小由组织培养的真酒们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为组织效忠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意义。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宫野姐妹。
从某种意义上说,明美的背叛比莱伊更加可恨。因为这对于组织来讲无异于奇耻大辱,是对他们引以为傲的忠诚教育的挑战。
组织只得以「谈恋爱搞得脑子都坏掉了」为借口来掩饰事实。但接下来雪莉的出逃简直是啪啪打脸。
但刨除这些特例,组织对自己悉心栽培的真酒们还是表现出极大的信任。与之相对,外来户们就不那么吃香了。波本加入组织时已经成年,心智成熟,形成了自己的处世哲学。比起年幼时就收编入威士忌小队的琴酒,波本来到这里是主动的选择。
换言之,贝尔摩德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选择对那位先生保持忠诚呢?是什么让你如此坚定不移?这里有你想得到的什么?世界如此之大,除了这里其他地方就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吗?”
“所以,究竟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潜意识里并没有答案。
波本的眼神显得迷茫而困惑,不禁令贝尔摩德疑心他是不是不适应新型的吐真剂、根本没听懂这个问题?
贝尔摩德微微蹙眉,或许这个问题太绕太复杂了,得换一个。那问什么好呢?
“什么因素会决定一个人的职业选择?”
先天派认为是基因,后天派则认为是人生中的某段经历:做了某些事,遇到某些人。
组织已经把波本的基因序列分析得很透彻了。但对他的人生经历了解得还不够多,尤其是小时候的。而那恰恰是极为关键的时期,遭遇过的事或人可能会成为未来人生中重要的伏笔。
于是贝尔摩德换了一个更直白简单的问题:“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谁?”
潜意识的空谷里回荡着一个名字:景。
但是那细韧的丝线封住了他的口,将这个处于危险禁区的称呼净化掉了。
因此在贝尔摩德听来,波本口中喃喃着的是:“妈妈!妈妈!”
贝尔摩德对着那双小狗似的湿漉漉的眼睛愣了一下。她审问过许多人,有痛哭流涕的,有癫痫发作的,有沉默不语的。但从来没有人像波本这样直接喊妈的。
众所周知,黑发对金发基因是完全显性。所以波本的母亲估计也是金发。
“但这不是你对着我叫妈的理由!”
金发女郎叹口气,继续将审问进行下去。她用尽可能慈爱的目光看着波本,柔声问道:“透君,你想跟妈妈说什么呀?”
“景(妈妈),我饿了…”
“景(妈妈),我们回家好不好?”
“景(妈妈),不要离开我啊…”
“景(妈妈)……”
贝尔摩德一言不发地听着波本低声诉说着对妈妈的思念,她知道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波本,这就是你人生的基石吗?”
吐真剂还有剩一些没有注射完,她没有加大剂量而是把针管放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昏睡的波本终于醒来。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贝尔摩德正坐在沙发上抽烟,根据烟灰缸里的烟蒂来判断他应该睡了不短的时间。
波本仔细地回忆着审问的细节,最后一段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不由得被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既然还活着,那就是通过考验的意思吧?”
“你醒了?”贝尔摩德淡漠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