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娴又叹了口气,在网上下单了几本看上去很有说服力的食谱。
因为不用出门,自然也用不着戴那重重的压得鼻梁骨疼的黑框眼镜,她像只躲懒的猫,脑袋压在抱枕上昏昏欲睡。
咚咚咚。
“姜老师啊,在家吗?”
门外的呼喊声传进来。
姜娴手忙脚乱找到眼镜戴上,走过去打开门:“在家。”
盘着发髻的精致小老太太手臂上挂着一个大布兜,从里面抓出一把喜糖递给姜娴:“我孙子明天结婚,沾沾喜气啊。”
她松弛的眼皮压着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儿。
姜娴双手接过:“这也太多了,谢谢您。”
“不多不多。”老太太摆摆手,继续往楼上走去敲下一家的门。
姜娴笑笑,关上门回屋。
她剥了颗糖填嘴里,舌尖周围是说不出的甜。
挺好。
躺在沙发上,姜娴开始渐渐适应这种平淡且温馨的生活,就这样活到三十岁再死去,也不是不可以。
她闭上眼,轻声呢喃:“你认识我的时候,是不是就抱着死去的念头?”
所以杨庭之和她相处的每一刻时光,都是倒计时。
如果他还活着,姜娴不会被伯父骗回去卖掉,她会跟着杨庭之的脚步去复学,去参加高考,哪怕之后与杨庭之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他也会成为姜娴人生中最重要的引路人。
世事难料。
后来她被卖掉,经由秋敏艳之手,也是因为她和杨庭之的关系,所以秋敏艳最终留了余地,卖给两个蠢得出奇的人贩子,给了她逃生的可能。
微风穿过南北通透的窗户,吹起了那静止不动的人的发丝。
长久的静谧之后,姜娴眼皮一颤,猝然睁开眼。
杨庭之不会打不过杨余伟,为什么会由秋敏艳来补刀?
是不是根本……
风停了。
一股说不上来的眩晕感顺着脊梁骨爬上来。
次日清晨,小区内早早就闹腾得不得了。
老太太会办事,挨家挨户送喜糖,谁也挑不出不是。
姜娴趴在楼上看了会儿热闹,收拾好出了门。
她没做早餐,去路边人比较多的一家馆子里吃了碗粉,起身付钱时,她回过头往对面马路上瞥了眼。
人来人往,好像什么也没有。
姜娴垂眸,去了孤儿院。
陪那里的小孩儿玩了一会儿,中午吃饭时听院长说起,有个大人物过几天要来,说是打算给孤儿院捐款。
“什么大人物?”姜娴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热水,问道。
院长笑着说:“江城来的,我就知道姓温。”
手一抖。
塑料杯啪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洒了出来。
院长提醒道:“小心烫着。”
姜娴的心脏突突跳起来,她蹲下来捡起水杯,轻轻嗯了声。
“天气好,我带茵茵出去走走。”姜娴重新接了一杯热水,对院长说。
茵茵就是那个小女孩。
院长点点头,嘱咐道:“别走太远,出去的时候动静小一些,被其他孩子看见不太好。”
“好。”
姜娴抱着茵茵出门了。
“晨晨刚才问我为什么不午睡,我都没有告诉她。”茵茵昂着小脸,小脚欢快地晃了晃。
姜娴轻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头:“你的小包里都背了什么呀?”
茵茵低下头拉开小包的拉链,从里面扒拉出最底下两个包装皮皱巴巴的棒棒糖,偷偷塞到姜娴衣服口袋里。
然后抬眼对上姜娴温柔的视线。
茵茵抿唇,不好意思地趴在姜娴肩头,小声道:“给老师吃哦。”
姜娴偏头努嘴亲亲她软嫩的脸蛋,附在她耳边说:“等会儿有人过来,叫老师妈妈好吗?”
茵茵不理解,但是茵茵点点头:“嗯!”
萍江县能遛弯的地方不多,姜娴抱着茵茵绕着公园转了一圈,终于撞见了跟在她后面的人。
姜娴见过温复淮的助理,平和漂亮的眼睛望着面前的人:“石先生有事吗?”
被逮了个正着的男人尴尬地笑了两声。
没办法,温复淮要他确定的事不太容易办,他只能冒险跟得近一些。
姜娴对周围的一切都太敏感,她很轻易就发现了。
石助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却听见茵茵奶声奶气道:“妈妈,他是谁呀?”
姜娴拍了拍她:“一个怪叔叔,我们回去好不好?”
茵茵点点头:“好。”
一大一小离开了,留下目瞪口呆的石助理。
这下他可能真的回不去江城了。
傍晚太阳西下,霞光漫天,穿过层层玻璃照进来,蔺氏半个大楼都泛着刺眼的光。
这段时间蔺元洲一直住在办公室,林锋被派去分公司,日常大小会议都是许淑丽在安排。
“没有查到左眼有胎记的人。”许淑丽接手林锋的日常工作,包括他正在查的那个车牌,她看着面前坐在办公桌前的人,说:“会不会是您看错了?”
蔺元洲手里捏着一支黑色钢笔,淡淡道:“不会。”
许淑丽继续道:“老宅那边没有异常。”
也就是说,这件事暂时没有头绪了。
蔺元洲毫不意外,拆了钢笔随手丢进垃圾桶:“查不到就算了,温复淮的人不是去萍江了吗,等他准备亲自动身前,你把温居寅的惨状透露给温家那几位长辈。”
“是,蔺总。”
许淑丽退出了办公室。
蔺元洲微微后仰,下颌轮廓清晰,透过整面落地窗洒进来的夕阳将那双寡淡清冷的黑眸上映照成浅棕色,里面蕴藏着令人看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