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柔,你先养好身体,其他不必多想,我没有怪你什么,天气太冷,你先回府吧。”默然许久,裴秉安沉声道。
宋婉柔勾唇轻浅一笑,垂眸暗暗思量几瞬。
方才下了马车,她便看到了他与苏氏在一起说话,难不成苏氏离开裴府,又心生后悔,想与他再续前缘,再回府当他的正妻?
“既然夫君没有怪我,今天我想与夫君在一起,可以吗?”
裴秉安拧起剑眉,不自在地握了握长指。
夫君这个字眼,从婉柔口中喊出,总让他十分不习惯。
他默然深吸口气,道:“婉柔,以后,你莫要唤我夫君了,还是像以前那样,直呼我的名字,或者喊我大哥吧。”
宋婉柔笑了笑,慢慢走到他身边,柔声道:“我既嫁入裴家,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该唤将军一声夫君,怎能像以前那样?”
说着,转眸看到青山候在一旁,手里还抱着他主子的墨色披风,宋婉柔虚拢了拢自己的衣襟,道:“夫君,我今天穿得少,身上很冷,你的披风,给我披上吧?”
闻言,裴秉安点了点头,沉声叮嘱道:“你身体还未痊愈,以后不可再穿这么单薄。”
青山看到主子吩咐,便将披风递了过来。
那披风太大太长,宋婉柔自顾自披在身上,轻轻提起下摆,径直向寺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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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护国寺,苏云瑶先漫步了一周。
西金带来交易的货物琳琅满目,有马匹,有珠宝玉石,有西金人擅长编织的毛毡毛毯,最多得,则是各种香料药草。
只不过,她接连看了许多摊位,也问了许多摊主,都不见有灵白草。
青桔环顾四周,茫然地挠了挠头,“小姐,是不是灵白草都被别人买走啦?”
苏云瑶抱着小暖炉,视线落在寺中央一个最大的香料摊位上。
那摊位后的商人,是个西金男子,生的宽额深目,皮肤黝黑,手里还拎着一把短弓。
他不像别的商户那样在卖力地介绍自己的货物,而是仰面趟在一张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西金的曲儿子,边唱边摆弄着弓弦。
西金带来的商队,其中商户大多都会说大雍话,两国买卖双方交流无碍,才能进行交易。
而眼前这个男子,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样,对前来络绎不绝问询的人置之不理,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香料能不能卖出去。
苏云瑶思忖片刻,走上前同他打了个招呼:“亚克西木斯孜,热合买提,西格阿发马达灵白?”
她话音刚落,那西金男子惊奇地瞪大眼睛,立刻拎着弯弓站了起来。
而其他来此询问的商户,也都纷纷将视线投向她,议论声接连浮起。
“姑娘,你会说西金话?”
“嘿,怪不得刚才这西金佬不理我们,原来他听不懂我们的话!”
小姐懂得西金话,青桔骄傲地挺了挺胸脯。
以前老爷夫人在世时,曾带小姐去过西域许多次,家里的香料生意也常与西域人往来,所以小姐打小就学过西金话,还听得懂边境很多城镇的方言。
男子与苏云瑶攀谈起来。
原来,他带了许多香料,其中大部分都是灵白草,因是第一次随商队到此售卖货物,他不懂大雍百姓的话,也没有与大雍人打过交道,怕上当吃亏,一直在等待会西金话的商人。
听到他说足有上千斤灵白草,苏云瑶眼神一亮,暗暗松了口气。
白草耐储存,经年不坏,若是与这西金男子的生意做成了,以后她的苏荷香生意会再上一层楼。
“你有多少灵白草,我都买下。”苏云瑶道。
男子抱着弓一拱手,用西域话表示,灵白草的价钱,要等巡视的商队统领确定后,才能卖给她,请她稍等片刻。
两人谈话间,已有许多商户都凑了过来,周边乌泱泱围了一圈人。
上千斤的灵白草,可需要不少银子,来此与金人交易的女商户绝无仅有,众人都好奇,她一个姑娘家,怎样做成这么一笔大生意。
不远处,裴秉安脸色肃然,沉默着负手而立。
站在他旁边,赫图可汗暗中注意到,这位大将军一直凝视着摊位旁的姑娘,沉甸甸的视线似有实质。
“裴将军,商户统领乃是本王的小儿子,我这就去吩咐他,让他用最低的价钱,将香料卖给那位姑娘。”赫图可汗恭敬地说。
裴秉安沉默片刻,立掌制止。
“不必。”
他不会徇私,如果苏氏的银子不够,他会想办法为她凑上。
裹紧了身上的黑袍,目不转睛地看着苏云瑶,宋婉柔不屑地勾起唇角。
苏氏离开裴府,自己辛辛苦苦抛头露面做生意,不过是想要裴秉安对她心生怜悯,允她再次回到裴府罢了。
这么多人围观,她势必要出丑丢人,她等着看她的笑话。
还在等待间,护国寺又悄然来了几波人。
听说护国寺最近热闹,陆国公府的嫡女陆凤灵与闺中好友永嘉郡主相约一起来此游玩,途中偶遇景王殿下,三人便一起作伴到了寺内。
远远看见裴秉安,陆凤灵提起裙摆,兴冲冲跑了过来。
“表哥,你也在这里!”
裴秉安冲她点了点头,转眸间,看到景王殿下,拱了拱手问好。
萧裕无声颔首,示意他自忙他的,不用理会自己。
“今日怎么出府了?”裴秉安看向表妹,沉声问道。
刚要与表哥说话,不过,看到他身边的宋姨娘,陆凤灵唇边的笑意凝住,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