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记力道刚猛的拳头,他脸上嚣张的挑衅全然消失不见,颤抖着嘴唇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问......”
裴秉安冷声道:“三年前,在青州时,你可曾欺辱过苏氏?”
常天鸣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道:“老子......”
话音方落,他忙改了口,咬牙道:“回将军的话,以前在青州时,我与苏氏便相识,她仗着自己生得貌美,三番两次勾引我,我本想纳她做妾,谁料她却抛下我一走了之!今天我见到她,心里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这才要与她理论一番,这是我们之间的私事,还请将军不要插手。”
回过话,常天鸣却没听到那位将军开口,对方垂眸盯着他,沉冷视线如刀锋利刃般落在他的脸上,让他禁不住一哆嗦。
雷副将冷着脸,上前狠狠踹了一脚。
这话分明是在造谣污蔑,苏氏连将军夫人都不稀罕,会看得上他这个龟孙?
“你是什么狗东西,就凭你,也值得人勾引?说实话!”
挨了一记窝心脚,常天鸣苦着脸缩在角落里,再也不敢信口雌黄。
“是她爹娘去世以后,家道中落,我趁人之危,屡屡骚扰她,想纳她做妾......不过,我没欺辱过她,反被她打了好几次嘴巴子,今天你们也看到了,她又扇了我一巴掌!”
闻言,裴秉安脸色依旧如覆寒霜。
“今日,你当街纵马行凶,欺辱妇孺,可认罪?”
“认罪,认罪,”常天鸣匍匐向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将军,我妹妹是太子殿下的良娣,我可是太子殿下的小舅子,正经的皇亲国戚,还请将军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裴秉安冷冷盯了他片刻,淡声道:“冒充皇亲国戚,罪加一等,杖责一百。”
常天鸣霎时吓得脸白如纸。
一百军棍打下去,简直是要命,他得半年下不来床!
“将军,我绝无虚言,我真得是皇亲国戚啊......”
没理会他鬼哭狼嚎的叫声,裴秉安一拂袍袖,大步走了出去。
杖刑刚开始时,金吾卫来了不速之客,太子身边的大太监冯公公亲自登门造访。
“裴将军,听说您今儿亲自领兵巡视,抓了个当街纵马的公子,”听到不远处常公子哭爹喊娘的叫声,冯公公头皮一紧,忙堆满笑意,讨好地说,“这可是巧了,那不是别人,正是常良娣的亲哥哥。小的奉太子殿下之命,来领回常公子,还请将军小惩大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了杖刑,放了常公子吧。”
按理来说,百姓之间的争执事端,需归府衙管辖,该以当朝律法处置。
但因近日西金进京觐见,金吾卫担着巡视京都的重责,凡有作奸犯科者,均可用军法处置。
裴秉安正色道:“本官奉命执行军务,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更何况常公子醉酒纵马,踩伤幼童,后以言语欺辱妇人,甚至持马鞭伤人,数罪并罚,本官打他一百棍,已是格外开恩。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更该约束皇亲行事,以免污损了殿下清誉。”
冯公公尴尬地笑了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
常良娣深受太子殿下宠爱,她的哥哥也很得殿下器重,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明着是打皇亲国戚,实际却落了太子殿下的颜面。
只是这裴将军是个铁面无私的,不好讲人情,冯公公早有后手准备。
他瞥了眼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会意,捧出一盒数十锭银元宝来,放到了桌子上。
冯公公笑着拿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道:“将军,这些是殿下差我送来的,常公子纵马伤人是错,这二十两银子送与被踩伤的孩子,算作她看病的医资,至于剩下的......”
盒里另有一千两银子,他殷勤地往裴秉安面前推了推,笑道:“将军,近日金吾卫当差辛苦,这剩下的银子,不成敬意,还请将军笑纳。”
裴秉安拧眉看了他一眼,丝毫不为所动。
沉思一瞬,他从中拿出两锭一百两的银子。
看到裴将军要收下银子,那常公子的杖刑必然能免了,回去便可向殿下顺利交差,冯公公心里不由一喜。
“这二百两,算做常公子给孩子看病的补偿,公公可有异议?”
冯公公一愣,道:“小的听凭将军吩咐。”
裴秉安将盒子重新推回到他面前,冷声道:“至于剩下的银子,还请公公带回去,本官不受金银,常公子该受的杖刑,一棍也不能少。”
冯公公目瞪口呆。
裴将军连太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给,连白花花的银子都不要,这让他着实无计可施。
打了一百军棍,常天鸣几乎丢了半条命,将他抬到了马车上,冯公公便迫不及待地离开金吾卫,不敢再多留片刻。
晚间,裴秉安照常宿在金吾卫的署衙中。
青山回府取了趟主子的衣物,再回来时,手里拎了个食盒。
食盒里装着一碗桂花羹,温热的,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
“主子,这是宋姨娘让我带来的,”想起宋婉柔说的话,青山一五一十的原话转述,“姨娘还说,将军为何近日总不回府,天气逐渐冷了,她想给将军做件保暖的大氅,还请将军回府,让她比一比身量尺寸。”
裴秉安默然无语许久。
自从苏氏离开裴府,他是已经很久没回去了。
“你回去转告她,我的衣裳不必她动手,也不要再送羹,让她安心在府里养身体即可。”
默然片刻,他又补充道:“你再回府一趟,告诉老太太、太太与宋氏,就说我军务繁忙,无暇回去,让她们不必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