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吧。”她轻咬一口糕点,意味不明地抬起眼,“今儿日头真是好,好久没见过了。”
“是啊。”蒲欢点头,“再过几日就该入冬了,我给姑娘备着的大氅快派上用场了。”
白玉搭上蒲欢略显粗糙的手,轻握着:“得亏有你陪在我身边,都不知该怎么说声谢谢才好。”
“姑娘待我好,这是我应当做的。”说着,蒲欢语气哽咽,“说来姑娘想看雪,我日后年年陪姑娘看。”
是了。
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没有看过一场雪,听人说很漂亮,要与意中人同赏才好。
此前,她也缠着裴璟说等入了冬去看漫天大雪,缠好多回等他不耐烦了才答应,那样子有些勉为其难。
过去许久的事,裴璟恐怕早就忘了,又或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半晌,她低低摆手,嗓音有气无力:“我乏了,小憩一会儿。”
*
长街人声鼎沸,熙来熙往中陆家马车一前一后稳稳停在将军府门前。
银鞍照白马,可谓阵仗十足。
有丫鬟动作利索卷起门帘,低头等轿中自家主子出来,陆家夫人穿着金贵,单是手腕上挂着玉镯便是价值不菲的上品,更别说所穿衣袍了。
陆家夫人腰杆直直挺着,她下了马车仰起下巴前来迎接之人,眼神里尽是骄溢,目空一世。
迎接她的人是裴明远生母,衣着得体,姿态相比下倒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反观陆浅意从后面出来,一袭粉衫明艳动人,才踏出车门半步身侧便有人撑起纸伞为她贴心遮住了日头。
一方桃花白帕攥在陆浅意手心,她仰身眯眼看向大门牌匾,嘀咕道:“裴家还真是老旧样子,一点没变。”
哪里配得上她。
上次过来还是儿时,谁能料到这次来竟成了谈婚论嫁。
陆浅意碍于面子本不想来的,但拗不亲娘说道,又忌惮裴璟养在将军府里的外室,便跟着过来瞧瞧。
谈婚约是其一,裴璟外室才是重中之重。
不为别的,陆家这般大张旗鼓过来,又闹得街坊皆知,就是要靠正室之位,让裴璟把那外室赶出府发卖了。
陆浅意回眸一瞥。
果不其然,路过的百姓频频驻足张望,捂着嘴交头接耳,甚是热闹。
“陆夫人,陆小姐,请吧。”
闻言,陆浅意一行人等跟着进了将军府,在别院吃过茶寒暄几句。
裴明远生母哀怨裴璟将自己儿子打了个半死不活,哭啼得陆浅意心恼,找个由头出了院子。
“原来裴璟不在府里。”她随手指了个丫鬟,命令道,“去把你们将军外室寻来,本小姐要当面见见。”
丫鬟一哆嗦,支支吾吾道:“见不了。”
陆浅意眉头紧蹙:“怎么,人被打死了?难不成以后裴家少夫人我说的话你们不听?”
说完,她冲丫鬟踢了一脚:“快去。”
她今日倒是想看看养在府中的是何等货色,听裴家人说那十三王爷还送了裴璟外室玉佩。
勾三搭四,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
丫鬟扑通跪地:“奴婢不敢,将军吩咐了姑娘要安心养腿伤,惊动不得。”
耳闻,陆浅意更是一肚子火,气不打一处来:“你的意思是说,要本小姐亲自去拜见她?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眼看丫鬟快哭了,陆浅意贴身嬷嬷提醒道:“小姐,我们过去显得大度些。”
“行,有理。”陆浅意昂着下巴,“带路。”
*
白玉睡梦中被人唤醒。
“姑娘天凉了,我扶你回去歇着吧。”蒲欢担忧道。
她睁开松懈的双眸,视线迷离搭上蒲欢手臂,踉跄起身:“知晓了……”
二人话音刚落,院门拐角处传来阵阵女子娇柔似水的轻笑。
再抬眼,来人衣摆处所绣的桃花已晃在眼前,三三两两甚为好看。但眼前人她未曾见过,并不清楚是谁。
陆浅意环着手臂,眼神打量一番,语气讥讽:“你就是裴璟哥哥那个外室?”
听到声音,白玉心一紧。
她点头询问:“陆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
“无事,瞧瞧。”陆浅意冲嬷嬷眼神示意后,慢悠悠说道,“于情于理,你该向我行礼,还有敬茶。”
“当然敬茶是抬高了你的身份。”陆浅意顺带坐下搬来的椅子上,“你该觉得倍感荣幸才是。”
旁有嬷嬷附和:“给我们小姐敬茶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就知足吧。”
说罢。有人端着刚烫好的茶,站在了白玉面前,明摆着刁难。
蒲欢见状拦在前面:“我们家姑娘腿伤了,不能过多走动,还是由奴婢代劳吧。”
“啪”一声脆响。
下一瞬,巴掌印在蒲欢脸上赫然明显。
“贱婢,听不懂我们小姐的话吗?”说完,几个陆家奴仆不顾蒲欢挣扎,压着人就往旁边走。
白玉失去了搀扶,猛不丁浑身一颤,她用左脚强撑着,细看额头已布满了冷汗。
对上陆浅意的目光,一股挑衅意味袭来。
“给姑娘倒茶。”
那嬷嬷声音又尖又细,甚是难听,险些要把人天灵盖硬生生刺穿了去。
说是倒茶,实则不然。
那滚烫的水顺着杯身,全数浇到了白玉手背上,顿时美人白皙的皮肤被烧红一片。
没有停止的意思。
手颤着,抖着。
终于,白玉没忍住。
又是“啪”一声,茶盏瓷片碎了满地。水混着泥垢溅到她裙角,白中浊着几点黑,看起来刺眼得很。
嬷嬷冷嘲热讽道:“原是不知来路的贱皮子,连端茶的规矩都学不好,如何去伺候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