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北幽太子挟君已然准备夺位。”黑衣人回禀,双手呈上密信,“我们送去的替身已死。”
男人放下画卷,他薄唇咬着的兰花随之掉落:“哦?比想象中快了些,我这皇兄真是一天都坐不住。”
他伸手接过展开,入眼是一行血字——
仇得报,死无悔,等君归。
看完,男人顺手将密信丢到香炉里,须臾之间化为灰烬。
北幽老皇帝昏聩信奸臣杀忠烈,怀玉长公主替身之人是忠门之后,为他所救,也甘愿赴死。
现今为家族报仇,也算不枉此生。
黑衣人试探道:“那我们是不是也快……”
男人一脸平静,指节轻叩桌面:“都在掌控中,不急,退下吧。”
黑衣人迟疑道:“主子,请恕属下直言,您迟迟不对梁嗣音下手,不会是动了恻隐之心吧。”
他漫不经心掀起眼皮,指尖抵着额头,目光无意识发冷:“嗯?”
“属下多嘴了,属下该死。”说着,黑衣人抽出匕首往自己左臂深划了一刀,而后鲜红的血“滴答”瞬间坠落地板。
男人面不改色,似乎早已对眼前场景习以为常,他唇角翕动淡淡道:“退下领罚。”
“是,属下告退。”说完,黑衣人抱着左臂忙不迭离开屋子。
男人垂眸,才发觉那只兰花不偏不倚落在美人唇角,他拂过:“兰花生香,人闻多了也是会陷进去的。”
*
白玉睁着眼一直坐到天大亮,呆杵在帐内,毫无血色可言。她脖颈处缠着的绷带,被用力扯过,漏出了些许淤青。
直至,蒲欢端着糕点过来,她强撑着笑意:“姑娘新做的,尝尝。”
“我没胃口。”她嗓音低哑,一阖眼都是裴明远那张狰狞的脸,还有裴璟的。
蒲欢何尝不知她心里难受,但还是拿起一块坚持递过去:“姑娘你就吃一口吧,新做的。”
糕点贴过白玉唇边,丝毫不见张开。
“姑娘,奴婢求你了。”蒲欢不自觉带着哭腔,“吃一口吧,就一口。”也许是最后一口了。
听到蒲欢自称奴婢,白玉回神看到她眼眶红得厉害:“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蒲欢深吸口气,“就是舍不得姑娘。”
舍……不得。
白玉一怔,用袖子为其擦过眼泪:“我已经跟将军说过,人是我杀的,你离开将军府吧,他们不会为难你。”
“我不想离开姑娘。”蒲欢咬唇,“只是最近家中兄长要去科考,快入冬了,我准备了对护膝要送回去,路途遥远,恐要半月才能回来。”
白玉点头,拉过她的手把卖身契塞进去:“走了就别回来了,在家中好好过日子。”
蒲欢手下意识往后缩,导致袖子上移一不小心露出了手臂,上面满是红色的痘印。
白玉问:“你手臂怎么了?”
“没,没怎么。”蒲欢手猛地一抽,放下袖子不自然道,“老毛病了一入冬就犯,不碍事。”
正当白玉再次追问时,蒲欢打断了她思绪:“都说快入冬了,姑娘快试试我做的大氅合不合身。”
说着,蒲欢为白玉披上大氅,贴心系了个结,她满眼期待问:“暖和吗?”
见白玉应了声嗯,蒲欢破涕为笑:“那就好,姑娘最怕冷,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等雪天穿一定漂亮。”
“你手巧做什么都好看。”白玉望向她,“我真的很想看雪。”
“姑娘会看到的。”蒲欢整理着大氅,眼含泪花,“一定会的。”
换往常,诸如此类的约定她们彼此间会拉钩,可这回心照不宣都没有主动拉,因为不敢确定能否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姑娘歇着吧。”蒲欢掖好被角,“我去收拾回家的东西。”
“好。”
蒲欢踏出房门,身体就止不住颤抖,终于吐了口血,她喃喃:“对不起姑娘,我要失约了。”
第19章 以命换命 挖十六下
白玉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醒来后她大口喘着气,手指紧抓着被褥,额间冷汗连连。
又是一场噩梦,她梦见裴明远死命掐着自己的脖颈,蒲欢在旁侧跪地泪眼婆娑,一个劲儿呼唤姑娘,唤得人肝肠寸断。
“姑娘醒了,喝药吧。”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白玉的思绪,她回神,方才发觉床边站着位丫鬟模样打扮的人,瞧着很是面生。
似是看出了白玉的疑惑,丫鬟开口解释:“蒲欢姐姐走了,差奴婢来伺候姑娘。”
白玉一怔,原来蒲欢已经走了,她向丫鬟问道:“有劳你了,叫什么名字?”
“姑娘唤奴婢琦儿便好。”说着琦儿端药上前,“蒲欢姐姐说过,喝过了药若是外面日头好些,就陪姑娘出去见见光。”
“你费心了。”
眼见白玉点头,接过汤药一口气喝下,琦儿手中拿着蜜饯乖觉等待:“奴婢听蒲欢姐姐说这药格外苦,姑娘吃了甜的也好去去嗓子里的苦味。”
“我不爱吃甜。”白玉摇头失笑,“心中苦,人吃什么都是苦的。”
她扭头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四角天,未曾有风也窥不见浮云,暖阳落在石阶下,丝毫没有入冬的感觉。
白玉深知她留在将军府的时日不多,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衙门将自己缉拿归案。以此来为裴明远偿命,否则她和蒲欢一个都活不了。
自己无父无母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死了并不可惜。蒲欢不一样,她有家必须得活下来。
白玉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琦儿见美人呆看着窗外眼波流转,顺势拿来了大氅,提议道:“奴婢陪姑娘出去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