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极为珍惜地攥在手心,似要揉进血骨般强硬,他低下眼,又忍不住窥探,妄图找出真相。
如果眼前人真的是白玉,那跟她一样肩膀上有伤的被烧死之人是谁。
那夜,裴府院落死去的人很多,柳尔蓉,嬷嬷,琦儿也在其中。
他仔细清点过数目,没有偏差。
又究竟是何人救了白玉,当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需要一个彻头彻尾的真相。
裴璟愣怔,回了神。
他喉间一哽,停在半空的手臂颓然垂落,僵着腿后退半步,似是想到什么,继而向着出宫方向去了。
*
宫墙深,再度飘落了雪。
绿桃撑起伞贴心为梁嗣音,将细碎的白花隔绝在外:“今年的雪下不少,停歇几个时辰便又来了。”
梁嗣音手搭着红杏缓慢而行,深深望了一眼:“原来雪也不好看,反倒冷得厉害。”
红杏附和:“是啊,殿下回宫就不冷了……”
话音未落,拐角处突然冲出来个太监模样的人,行为莽莽撞撞,险些摔倒。
绿桃护在梁嗣音身前:“胆敢冲撞长公主,真真是放肆!”
那人听了浑身一哆嗦,瞬间跪伏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请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奴才一条小命。”
无意中说出了真心话。
倒是引起了梁嗣音的注意,她眼神无波透露着疏离:“抬起头来。”
太监咬紧了牙,双手抓住拂尘,他抬起头并不敢直视:“奴才遵旨。”
“原是高洪公公。”
高洪咯噔一下,不寒而栗瞬间涌上心头,他止不住地磕头:“奴才见过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梁嗣音低睨着他,讽刺道:“托公公福,本宫很安。”
高洪听到这话,冷汗直流,干巴巴笑道:“长公主洪福齐天,奴才,奴才……”
“本宫清楚高公公为人,一向赏罚分明。”梁嗣音语气停顿,“你今儿冲出来,让本宫受了惊,该当何罪?”
“自然,自然……”高洪结结巴巴道,“自然要去慎刑司受罚,奴才全凭殿下定夺。”
梁嗣音看了眼绿桃:“你去带高公公去领罚,要亲眼看着他受完才好,不可遗漏。”
绿桃领命:“是,殿下。”
说完,红杏适时接过伞为梁嗣音打着,绿桃则是走到太监面前,语气冷淡:“走吧,公公。”
事情发展到这,高洪已经确信眼前人就是当日在裴府的外室,让他强行问责污蔑,并倒在血泊中,苟延残喘的那个女子。
还记得,高洪在众目睽睽之下,高扬着下巴,指尖摇晃着十三王爷的玉佩,不由分说,恶语相向:“一个小小外室,竟敢命令本公公做事,拿下。”
说实话,当日倘若不是裴璟拦着他就得逞了。
高洪并不会把人带到皇宫中,势必会去外面偏僻处,神不知鬼不觉给个了结。
毕竟,人生在骨子中的恶念总是无穷无尽,高洪作为一个太监,有些难言的癖好,便是看美人亲自被绞杀前,娇颜上不停流露出来的恐惧和害怕。
越是这样,他就越兴奋。
由此已经有不少宫女受了害,惨遭毒手,但人微言轻面对梁易萧面前的红人,她们身处后宫,一年到头来见不到皇帝,又怎敢反抗,尽头是咽下委屈没有声张。
没成想,遇到长公主殿下。
早知道,就不该起了无端的贪念,把自己彻底葬送。
想到这,高洪双腿一软,爬着向前想要抓住雪白大氅一角,却扑了个空,于是痛哭流涕道:“殿下饶命,当日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求殿下饶奴才狗命,求求殿下……”
高洪话没说完,梁嗣音打断道:“绿桃,高公公看着神智不清,你去顺便给他换个舌头,免得胡言乱语。”
她做外室一事,必不能让人知晓。
先前得罪过梁嗣音的,也要一个一个慢慢收拾,让他们痛不欲生。
“是,奴婢这就去。”
话毕,绿桃极为娴熟批晕了高洪,双手拖着往慎刑司走去,在薄薄的雪地里拉出一道细而长的线……
回到玉堂殿时,皇帝也在。
见梁嗣音进了殿,他随即站起身遣退了一众人等,然后快步上前:“长姐,我有事跟你商议。”
她放下兜帽,边走边解着大氅:“何事非得陛下亲自来一趟?”
梁易萧回:“我怕长姐在宫中住着闷,特地在宫外修建了做公主府,先把图纸拿来让长姐看看合不合适。”
“陛下看着办就是。”梁嗣音顺手倒了杯茶递过去,“君臣有别,哪有君问臣的道理?”
“莫要跟我生分。”梁易萧轻抿一口热茶,问道,“方才是不是碰见了淑兰长公主,可有为难长姐?”
梁嗣音反问:“说没有陛下会信吗?”宫中遍布着眼线,有什么不是梁易萧不清楚的。
见梁易萧明显噎住,她问:“你身边可有个叫高洪的?”
梁易萧不解:“长姐问他作甚?”
梁嗣音垂眸,轻轻撇去茶上的浮沫:“方才路上冲撞了我,叫人打发去慎刑司了。”
耳闻,梁易萧倒是没有异议,反而着急询问道:“长姐可有伤到?”
“不曾。”梁嗣音慢条斯理放下茶盏,“若高洪从慎刑司出来,还请陛下把他交给我,我身边也缺个人管管这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