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梁易萧眸子微眯,喉间一沉, “里面是何物?”
使臣答:“不是物,是献予陛下的美人儿。”
“有心了。”梁易萧神情淡淡, 显然提不起什么兴趣,也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于是摆手,“让朕瞧瞧。”
他此时兴致缺缺, 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病情瞒住,还有怎样拒了北幽和亲这档子事,下意识看向旁侧的长姐──
梁嗣音静坐着,发丝挽起有凤冠作陪,穿袭白衫有明黄点缀,上头有金丝勾勒缠绕,愈发衬得她肤色白皙,许是方才略有饮酒,连着唇边也浸染水润,显得明艳又动人。
眼底满是疏离之色,冥冥中更添几分贵不可攀。
直到宫殿中间传来一阵拍手声,才将皇帝的视线拉回。
梁嗣音顺着众人视线望去,仅仅片刻就失了神,她不由握紧手中茶盏,连着杯身都无意识颤抖几分,漾起浅浅波澜。
原因无它,北幽献来的美人儿竟与蒲欢容貌像了七八分,仿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般。
怎会如此……
蒲欢那日分明是在自己怀里闭眼的,种种回忆又浮现在脑海。
说不上来的窒息感,让人完全喘不过气。
尽管强忍着心中情绪,但随着梁嗣音长睫扑闪,“啪嗒 ”一声热泪还是打在了手背,瞬间失去原有的温热。
她美眸停留在北幽带来的美人身上,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错过什么。
从起初的震惊无措,开始逐渐疑惑不解,到最后甚至带着些许期望。
未几,皇帝似乎察觉到了梁嗣音的变化,正要偏头看去,恰巧撞见不知何时站在她前面的裴璟,堪堪挡住视线。
“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熟悉的声线传入耳畔,将梁嗣音思绪拉回,映入眼帘是男子背对的身影,周遭裹挟些许淡淡药草味,古铜肤色隐隐发着病态的白。
有种说不上来的矛盾感。
低语几句后,见皇帝点头,裴璟行礼告退。
转身之际,意料外的四目相对──
裴璟如墨的眸子克制又隐忍,明晃晃注视过来,嘴角翕动,欲言又止。
他风采依旧,面上隐隐约约多了些柔意。
是此前不怎么见过的。
梁嗣音仅是一瞬便敛眸,掩袖整理起方才的失态。
同时,旁侧的谢淮之看着她眼眶微红,低唤道:“殿下,没事吧?”
“无妨,呛了些酒。”梁嗣音视线继续扫向殿中跳舞的美人身上,试探问,“你觉得如何?”
谢淮之一怔,不明所以然:“殿下觉得好,那便是万般好。”
“哦。”梁嗣音低应,“那你觉得本宫与皇帝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臣不敢妄议。”
见状,梁嗣音没追问,缓缓道:“那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有什么相似之处?”
“家中人丁稀薄,本只有臣一个独子。”谢淮之嘴角一顿,自知瞒不过,如实回答道,“后来收养了个女孩儿,顺理成章成为名义上的妹妹,随了母姓,叫作蒲欢。”
梁嗣音抿口茶,眸色沉了沉,过好一会儿才问:“那她如今在何处,怎么本宫未曾见过?”
谢淮之眉目弯弯,有意错开话茬:“蒲柳之姿,不足为道。”
梁嗣音眼见套不出什么话来,随即不再言语,自知之前的探查与实际情况没有什么太大出入,况且谢淮之坐在此处不用想也知晓是皇帝的手笔,他还是要撮合二人的姻缘。
拉回思绪,北幽献来的美人儿已跳完舞,退了下去。
梁嗣音自是坐不住,寻了个由头独自踏出宫殿,银白月光落在她柔软的衣裙,随着脚步晃动而轻轻摇曳。
今晚她整颗心都是乱的,满脑子只想要一个真相,一个独属于白玉和蒲欢的真相。
以至于走到冷宫也没察觉,直到一阵弹琴声传来,梁嗣音才顿住脚步,顺着声音方位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梁嗣音就碰见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人,他站在夜色中玄袍与周遭融为一体,侧脸在月色被衬得愈发分明。
那神情好似就是在等她而来一样。
梁嗣音没有犹豫索性转身就要离去,好巧不巧又被唤住。
“殿下万安。”裴璟嗓音低沉,“可是在寻北幽献来的女子?”
梁嗣音没否认:“在哪儿?”
裴璟的回复简言意骇:“弹琴处。”
梁嗣音得到想要的答复,迫不及待加快了脚步,却被眼前人拦下来。
“你胆敢阻拦本宫?”她瞬间冷了脸,“让开。”
裴璟稍稍弯腰,与其平视,极为认真说道:“她不是蒲欢。”
她耳闻,死死盯着:“你不配提她。”
顾不得其他,梁嗣音直接甩袖,就要往里面走。
没成想让人拉住了手臂,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轻而易举环在怀里,淡淡药草味未曾收敛,便已然弥漫在她鼻尖。
“放肆……”
话没说完,男人充满凉意的气息涌了过来,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讨好,细细密密,堵住唇角的喘息。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打了个措手不及。
梁嗣音用力推着,眼见对方无动于衷,也来不及细想,齿咬过他唇边,很快迸发出一股血腥味儿。
最后还是裴璟败下阵来,他浓墨似的眸底被月色掩藏,眼睫颤了又颤,手指摩挲着唇间的血,嗓音不知不觉间哑了一瞬:“是臣放肆了,谢长公主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