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车晚清此举,让木清辞意识到,自己是个将死之人,所以连身份都不敢同他坦白,如若让他知晓,那么数着日子过活的人,就会从一个变成两个,甚至更多。
这种痛苦她最清楚不过了。
当初她尚且能够以沈榭逛青楼为名生气,可如今换了一个人,她发现自己除了心有不甘之外,竟全然没有曾经那般想要将他绑在自己身边的欲望。
或许,她心底早就接受了他日后身边会出现其他人的可能,也希望能有个人好好陪着他。
只是,真的很不甘心。
蝶衣瞧着她这般模样,很是心疼,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榭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屋中,手中内力凝聚,原本好端端的画卷瞬间变成一堆碎屑掉在地上,流空瞬间收起幸灾乐祸,与他说起正事来,“公子,你让属下去查的荒漠中的事一直未有结果,但是属下查到了另一件事。”
沈榭心情沉闷,语气也不是很好,“什么事?”
“确实有一种能够让人面貌全改的法子,但是据说已经失传很久了,就是让蛊虫蚕食除眼周的其他地方,每日涂抹一种特制药水,加速皮肤生长,医者在此过程中必须按照所需易容的人脸推磨描绘,便可达到改头换面的效果,因为眼周的皮肤脆弱,所以眼睛是无法改变的。”
木清辞的眼睛刚好与之前一样,且思佳还是一个用蛊高手,此番结合下来,木清辞的身份确实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
流空之前不信,如今也觉得沈榭的推测确是对的。
沈榭听完后心揪疼了一下,光是听起来,就觉得此法定是极疼的,更何况那个亲身经历的人呢?
“你方才为何不说?”沈榭问。
若是流空从一进院子就寻个由头将他叫走,车晚清送的画也不会被她知晓了。
“我方才难得见你们如此亲密,便一时不忍心打扰。”
沈榭:“......”
流空想了想方才木清辞的态度,也感觉有些奇怪,“郡主这些年脾气怎么好了那么多,刚才那种情况都没有同你翻脸。”
“......”沈榭略带嫌弃的看了流空一眼,沉默一会后忽然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在什么时候不愿意与身边的人相认?”
流空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想到少时还没有进沈府的一些事,父亲外出寻活计,常年不着家,他五岁那年阿爹出门后,便一直没有回来过,听同乡的人说,父亲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就将他们母子忘记了。
母亲因此伤心了很久,直到一年后,他与同伴在外面玩耍的时候,才在破庙见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父亲。
后来他回去叫母亲,母亲叫邻居一起把父亲抬回了家。
大夫来医治,说是父亲染了疟疾,已经是油尽灯枯。
流空记得,那日他在门外将父母的对话全都听了进去,父亲一年前就染了病,此病难治,他怕母亲花光家中钱财为他治病,就让与他同去的邻居将他这些年赚的所有钱全都带回家给母亲,并告诉母亲他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希望母亲能够早日
走出来,再嫁他人,后来母亲郁郁寡欢,同年也去世了。
流空哑声开口,“快要死的时候。”
沈榭猛然抬眼,手不由紧握成拳,流空见他这样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改口,“公子,我瞎说的,你别当真。”
“你先出去吧。”
流空欲言又止,但又怕多说多措,只好应声退下。
沈榭就呆愣地坐在原地,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他并非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如今被流空就这样说出来,他就算想骗自己都骗不了。
从前他不过就是被府中侍女侍女算计,被人抱了一下,她就能气到从黎安跑到丰阳关,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像今日这般把他往外推。
除非流空方才说的是真的。
可是怎么会?
她好不容易回来,让他如何能够眼睁睁看着她再次离开。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
木清辞这一晚也睡得十分不平静,只要一闭上眼,她就看到平静躺在地上的无数将士和战马,他们正在一点一点陷入流沙中,无论她在一旁怎么呼喊,他们都没有反应。
木清辞忍住腹中传来的剧痛,趴在地上艰难往前爬,忽然,她看到一个白衣人影出现在她眼前,男子笑着对她道:“郡主,别挣扎了,今日你是无法从这里离开的。”
木清辞愤怒抬眸,试图问一个答案,“为何,那么多人的性命,你当真全然不顾吗?”
男子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罗盘,一脸无所谓,“这些人的性命与我何干?”
男子蹲下身盯着她看,惋惜道:“郡主啊,师父本来也不想杀你的,但是谁让你非要不知死活的跑来这地方呢,师父就算再不舍,也只好命我动手了,长公主和靖康军活着,会让很多人不安呢。”
木清辞笑出声,眼中噙着泪花,脸上满是不甘与嘲讽,“钦天监竟然也开始管起了朝中之事来,你们的野心可真是不小啊。”
男子啧了声,“郡主,树大招风,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这血影之毒过于痛苦,念在从前你帮助过我师父的面上,我就让你死的痛快一些吧。”
说着,男子从袖中拿出来一把匕首,猛地朝木清辞心脏处刺去。
木清辞抬手抵挡,但因中了毒没什么力气,还是让匕首没入心脏,只是偏了一两分而已,若非内行之人,看不出差别。
滚烫的鲜血从她的身体里开始往外淌,染红了身下一片黄沙,在肆虐而来的寒风中逐渐变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