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无论是施针还是服药,木清辞的状态全然不见好转,鼻血也一直未曾止住,一盆接着一盆的血水往外倒,沈榭抱着她的手都一直在颤抖,怀中的人柔软的好似一点骨头都没有,仿佛随时都会离开,不安和恐惧无形之中席卷他的全身,沈榭仿佛又看到了几年前听闻她的死讯之时的那个自己,在无尽的荒漠中祈求抓到一丝渺茫的希望。
小虎子本身年纪就不大,跟着思佳学医也没有几年,面对这等情况,他也有些束手无策,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沈榭想起思佳离开前跟他说的话,月落当时也在,沈榭直接让她去将蛊虫和血拿出来,将一整瓶血倒了进去。
从前云锦也见过思佳给噬心蛊喂血,但以往噬心蛊吸食血液很快,这一次却十分之慢,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将倒进去的血液全都吸食完。
在场的人心中都很清楚,如果思佳再不回来,下一次,除了给她服下那续命的药,便再无其他方法了。
等木清辞的情况好转些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了,沈榭捏了捏眉心,让人来给木清辞换了衣服将床上收拾了一下,他坐在床边盯着她安然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出去。
几乎一晚上没睡,可沈榭现在却毫无困意,他走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让他越发的清醒,可却怎么也吹不走心中的烦闷。
他眼神落在墙角的那棵婆娑树下,思绪也被往回拉。
那次木清辞陪着太后去静安寺礼佛,去了好些天都没有回来,他就跟过去找她。
一见面,她就拉着他喋喋不休地说起婆娑树的事来。
他是一个不信神佛的人,他也清楚她大概就是一时兴起,图个新鲜,但当时见到她心神向往的样子,还是不忍拂她的意,在晚上就去找智渊大师要了一颗种子,陪着她一起种下。
刚开始那段时间,她整颗心都扑在了那颗不知道能否存活的种子上,沈榭怕她最后的希望落空,就专程去找了之前将婆娑树种活的那人询问方法,后来又去找智渊大师要了一颗种子。
那时候他们年岁尚且不大,行事多由着自己的心来,他听到那些传言的时
候心中也觉得十分荒唐,也并没有将那些传言放在心中,之所以花费那么多心思,也只是为了搏她开心。
世事无常,后来在得知她的死讯后,他失魂落魄的回到黎安,浑浑噩噩的过了许久,有一日偶然间看到了之前他多余要来的那颗种子。
沈榭按照之前学来的方法,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纸条上和婆娑树的种子一起埋下。
在那一刻,他真的希望有神佛存在。
他还记得,当时纸条上写的字是:
愿她来世生在普通人家,身体康健,身边再无阴谋算计。
愿她家人常伴,和睦温馨,一生无忧无虑。
愿她得遇良人,一生执手与共。
可现在,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肩上传来的温热拉回了他的思绪,沈榭回头一看,沈桑宁正拿着一件披风给他披上,他刚刚在走神,连沈桑宁什么时候来的他都没有注意到。
沈桑宁责怪道:“这么冷的天气,也不多穿些,你要是病了,阿娘肯定会怕你过了病气给阿陵,直接将你赶出去。”
沈榭轻笑了声,问:“阿姐,你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昨晚听到你们这边的动静我就醒了,想着我过来也做不了什么,还会给你们徒增烦恼,便忍到了今早上。”沈桑宁在沈榭旁边坐下,木清辞的情况她已经听云锦和月落说了。
沈榭只嗯了一声,全然没有开口的欲望。
木清辞这段时间被病痛折磨,沈榭又好的到哪去呢?
沈桑宁看着沈榭这样子,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她本来想安慰两句的,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让他不要担心?
还是让他不要难受?
亦或者说是让他放宽心,顺其自然?
这些连他们都做不到,更别提沈榭了。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结果现在又即将是得而复失。
这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就在两人沉默之际,阿福突然低低地叫了几声,沈榭偏头看去,阿福从窝里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腹下的蛋,沈榭听觉敏锐,在阿福站起来的时候,他就听到了蛋壳破裂的声音。
他扯了扯唇角,回头对沈桑宁说了句:“鹰崽要出生了。”
“哦,是吗?”沈桑宁来了些兴致,站起身走到阿福的窝前,确实看到其中有一只蛋已经有了裂缝。
这里的动静很快也吸引了其他人,云锦几人也走过来看,阿福似是不愿意被那么多人围观,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蹲下,重新用身躯将几个蛋捂住。
流空从一开始就特别期待着鹰崽的破壳,知道这件事后就一直守在阿福的窝前,拿着生肉一点一点喂它。
*
远在浠勒族的黎遂一行人,此时正十分狼狈的在林中逃窜。
他们进这里的第四日,浠勒族的人不知怎么着,好似就发现了有人闯入。
果真如思佳所说,浠勒族的人后来又培育了一批像她这样的人,在发现林中可能有人进去后,族长就准备将这些人送进去查看情况。
黎遂怕他们进去发现思佳,就暗中将他们全都击杀在外面,然而也因此暴露了行踪,现在浠勒族的人正带着猎犬在林中搜寻他们的踪迹。
这些人不会武功,但是毒术和蛊术十分厉害,总是杀人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