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落不着好,也活该。”
两人在园子里说了阵闲话,日上中天,暑气渐漫上来,热得有些站不住。双成指指东北角上攒尖顶的亭子,“王妃且去乘凉,奴婢要茶水来。”
亭下有小小一方水池,引的是外金水河的活水,池子里喂了几尾锦鲤,越棠打眼一瞧不由发笑,数月不见,鱼儿瘦了一圈,倒比从前灵巧活泛。想起没嫁人的时候,她闲得没事一日喂上好几回,阿娘说好好的鱼都被喂出了憨蠢相,现在没了她祸害,终于重得容光焕发。
从前的日子那可是真悠闲呀,越棠搭着美人靠,一手支脑袋,任由暖风拂面,神思缱绻。年少不知愁滋味,在爷娘膝下撒娇,与阿兄斗嘴,同侍女闲来无事找乐子,日子悠长却又飞快,十来年只如一日,晃眼就过去了。
如今却不一样了,仿佛走上了一个更大的戏台,来往的角儿唱着闻所未闻的戏文,每日都有新花样,虽常令她烦忧,但认真论,她实际是喜欢的。更广阔的际遇,才有更多的快乐,一辈子短短数十载,就是要多多体验,才不妄人世间走这一遭。
爷娘庇佑下的安稳快乐,总不如自己当家做主来得恣意、刺激,就算遇上麻烦人物,以她睿王妃的名头,世上还没几个人能真给她罪受,说白了,还是因为麻烦背后透着有趣,带刺儿的蔷薇嘛,她愿意花心思赏玩一番......脑海里浮现出几张面孔,越棠不经意调过视线,忽然轻轻“咦”了声。
是她看花眼了?一边想着,一边竟真遇上了。
周家的根基在东都,族亲也都在东都祖产居住,京中这座宅子是周如晦调任京官后置下的,不比别家大族累世同居,精致的宅院小巧玲珑。园子东首随墙门出去是一条夹道,越棠在亭子里坐着,不过几丈远的距离,门外那人影一闪而过,她瞧得真周,正是家里那个不省心的马奴。
好啊!越棠咬牙,他又作什么妖?
未及多想,越棠脚步轻悄,三两步挨近随墙门,侧耳倾听动静。门外是条夹道,从前宅直通后头柴房马厩,平常作赶车牵马用,若底下仆从遇上急事,不必穿廊过院,也会打夹道上过。赵铭恩是马奴,按说出现在这儿不奇怪,可越棠的直觉告诉她,多半有鬼。
果不其然,门外脚步声落定,紧跟着传来陌生的人声,低呼道:“您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少废话。”赵铭恩干脆利落地打断他,“说正事。”
嚯,什么正事?敢情这马奴是到她周家来和人接头的!
越棠心跳如雷,又是惊又是怒。好啊,赵铭恩背着她搞小动作,不知怎么的,还牵搭上了她周家的人,简直罪该万死。
越棠忍不住探脑袋,她倒要瞧瞧,周家究竟养了哪个黑心肠的细作,一手攥着横栓,引颈朝门外倾身......呀,瞧见了!赵铭恩侧身立在西墙根下,身量宽大,把另一人遮去了大半,辨不清容貌。她心中着急,复朝前探身,终于瞥见一点黝黑的侧脸......
“王妃,您做什么呢?”
千钧一发的当口,背后脆生生一道叫唤,音量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一惊。越棠往前扑腾了一小步,带得身边木门嘎吱作响,在一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越棠转头瞪了眼双成,见她满脸的迷茫无措,气不打一处来。再回身,夹道里只剩下赵铭恩一人,先前同他密谋的人物,早跑没影儿了。
啊,真可恨!
更可恨的是那马奴,分明是他做错了事,背着她搞见不得人的勾当,此刻被撞破,却全无慌张的意思。
“王妃,”他似笑非笑,学着双成的语气,摆明了调侃她,“您做什么呢?”
第16章 困惑无力蔷薇卧晓枝
越棠不想惊动人,给双成抛过去一个眼色。
双成会意,小声对她叮嘱,“快到膳时了,不多会儿,夫人一定会派人来请王妃,您留神,别耽搁太久。”言罢转过身,替越棠逡巡四方。
随墙门在身后虚掩上了,越棠暗暗给自己鼓劲——说破了天去也是她占理,可不能在这马奴跟前丢了气势。
于是肃着脸,恶狠狠叫了声赵铭恩,“刚才你和谁说话?我都看见了,你别想否认。”
赵铭恩却低垂眼帘默不作声,没事儿人似的,那模样更让人窝火,越棠恨不能上手捶他。
“不说话就想糊弄过去吗?姓赵的,你看看清楚,这是在我周家的地盘上,我若较真,现在就下令不许任何人走动,一个个查过去,凭他是谁,都翻不出我的手掌心。”她冷哼,“你不如老实交代,大家都轻省,也算你罪减一等。”
赵铭恩却不慌,拿准了她的三寸,散漫地挑了挑眉毛,“要是闹出大动静,王妃打算怎么向右仆射及夫人交代?”
越棠瞪着他,一时气结,“你很嚣张啊?算准了我不会揭发你这个可疑人物吗?对不住,你还真打错了主意,又不是我的错,哪怕叫爹爹与阿娘知道,他们不向着我,难道偏袒你这个来路不明的马奴?”
赵铭恩点点头,“既然这样,王妃就尽管闹吧。”
他满不在乎,越棠的愤懑无处倾泻,只觉得窝囊得不得了。她没说假话,若把眼前这个麻烦扔给爹爹,往后当然不用她再操心,可她不能这么做,睿王府的问题必须留在睿王府解决,否则殃及周家,损失就大了。
越棠平了平气,把事情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无奈之下决定退而求其次。
“赵铭恩,你不愿交代,本王妃可以暂时不计较,但你必须回答我,那人究竟是周家的人,还是事先和你约定好、今日混进我家来的外人?”越棠逼视他,气势汹汹,“你料准了我不想给家里添麻烦,这不假,可如果麻烦已经来了,我还顾忌什么?你若不说,今日就留在这里领教我爹爹的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