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王妃与马奴(83)

作者:游西 阅读记录

“奴......多谢王妃抬举,但奴志不在此,请王妃不要再说了......”

推拒她,免不了一顿责罚,或许连明日出府去的恩典都会被没收。可没办法,他不可能答应,想都不敢想......正等她发话收拾他呢,她竟好声好气地让他走了。

“我知道,这个提议是突兀了些,你回去好好想想。明日不是要去太和宫吗?后天回府,也该想好了,到时候给本王妃答复。”说着挥手,“退下吧,本王妃要养病啦。”

赵铭恩退出去,深一脚浅一脚,如踏云雾中。这女郎,这王叔瞧上的女郎......大言不惭地调侃他,只差没明说“我馋你的身子”了,真够可以的,右仆射教出来的好丫头,纯质率真,恣意快活,能耐人呀!

他也是,才刚就应该生气的,好好教训她两句,怎么哑火了,光会磕磕巴巴推脱,可不是助长了她的气焰嘛!就算这回糊弄过去,起了这个头,有一就有二,以后指不定往王府里带什么样的人呢,也不是要她为王叔守一辈子,可这种事,哪里能如此草率,富贵窝里养大的年轻女孩儿,知道什么世事险恶,外头的男人有多坏啊,稍微有点心机,图钱图色,都能耍得她找不着北,她要再这么轻佻,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唉,头疼。想到气头上,赵铭恩恨不能当即回头去同她理论一番,顿住脚,朗朗的日头从屋檐后移上来,金辉遍地,他举手遮目,定了定神,倒平静下来。

都是小事,眼下要紧的不是这个,等他名正言顺回了东宫,清扫干净角落里的宵小,自可以多加照拂,甚至可以传她到跟前耳提面命,以他届时的储位至尊,与今时的地位完全颠倒过来,场面一定很有趣。至于眼下......

赵铭恩深吸一口气,眼下是不适宜

再朝夕相处了,睿王府不便再待,趁着明日告假,索性一走了之吧!

后面的事,该加快脚步了。其实太和宫一行,祭奠亡母只是借口,要紧的前日在街上瞧见了信号,他先前派去东南道的两个手下回京了,接下去怎么办,端看他们在鄞州查实的罪证。当日派他们出去时,长公主尚未发现他的身份,手下也不知道能借长公主传信,只得如早前约定好的那样,在城外太和宫碰头。

回到自己住处,四下看看,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来时身无长物,浑身的伤,只剩下半条命,离开时也没什么可带走的。匆匆数月的经历,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醒后云烟一缕,雪泥鸿爪,什么也没留下。

只是啊,当真什么都没留下吗......也不尽然,心里头有个角落,情绪满得快要溢出来了,他却不愿去想,全当是行将离去的惆怅。

时候还早,这一天余下的辰光似乎格外漫长。如今睿王府里除了王妃,早没人敢使唤他了,王妃不派活计,他便闲着,底下人远远见着他都绕开走,除却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活得像个孤魂野鬼,也没有旁的人需要去话别。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登上小楼二层,凭栏踏进黄昏里,视线落在错落玲珑的亭台楼阁间。尽处天幕上,一层又一层的云霞美得毫无章法,丝丝缕缕,浩荡无边,勾画出绚烂的气魄,地上的草木叫那天光浸染,浓郁如墨,微风从树顶拂过,似牵起一层细浪,涛声幽微,落进有心人的耳朵,是凄凉的味道。

偌大的王府独一人过日子,若没有一份孜孜不倦找乐子的心,确实会觉得孤单吧。

赵铭恩忍不住自嘲,他自己满头的官司,前路未明,尚有一场硬仗要打,倒有闲心替她伤春悲秋。

夜里虫蝥声四起,他房里没有香炉,索性早早吹息了灯,省得喂蚊虫。正闭目养神,却听外头有人敲窗户。

“赵郎君在不在?”听声口,是她身边的女使。

他起身去开门,那女使扭头冲他一笑,一边递来个食盒,“王妃说晚上的灵沙臛做的好,请郎君也尝尝。王妃还让我给郎君带话,蜜豆清甜,颗颗玲珑,颗颗都是相思,郎君明白王妃的心意吗?”

赵铭恩分明顿了下,冷声说:“灵沙臛是用白马豆做的,不是红豆,王妃想多了。”打开食盒扫了眼,拧眉又问,“王妃晚膳用的是这个?这东西不好克化,王妃病着,府里的厨子不动脑子吗?”

双成说:“王妃好多啦......”对上他的眼神,心头竟一哆嗦,下意识向后退了步,“那什么,晌午医官来替王妃请脉,换了个新方子,王妃喝过两回药,精神头好了不少,太阳落山前还上园子里逛了圈......”

赵铭恩面色稍霁,点了下头,说那就好,“王妃年轻,你们近身伺候的人要多劝诫她,别总纵着她胡来。”多的他也不便说,泛泛谢过赏,便转身进屋子里去了。

双成眼睁睁瞧着门阖上,半天回不过神。嚯,德性,还没上位就恃宠而骄了,这点出息,哪怕得宠也不会长久的啦......暗暗摇头,提灯迈入夜色中。

门那头,赵铭恩听见远去的脚步声,方才慢慢挪动步子,走到桌边,将手里的食盒撂下。这算什么?他苦笑,想起自己才搬进这小楼里那阵,四月仲春的夜,她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现身,给他送了瓶伤药,还叫嚣着要亲自给他抹上。

当夜里他还想呢,自己答应王叔看顾她,只怕少不了麻烦。后来果真应验了,他没少替她操心,担心她被人欺负、被人算计,担心她难过不高兴,担心着担心着,好像成了习惯,再料理她的事,也不觉是负担。

多半是环境的缘故。论起来,自己从小受严苛的储君教养,做学问、办差事,样样都有分明的章程,每日一睁眼,便有无穷无尽的责任在肩。在睿王府这段经历,没有了储君的光环,肩上的担子反而轻了,一个小女子,再麻烦,难道还能比治理天下更麻烦?于是这点轻轻的担子,他担得利索,担得义无反顾,甚至自得其乐。

上一篇: 问心台 下一篇: 不许再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