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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与马奴(9)

作者:游西 阅读记录

皇帝凝神端详她,缓缓追问:“贵妃,你真这么想的?”

孙贵妃说是,“臣妾从不欺瞒陛下。不过臣妾的想法并不重要,臣妾久居深宫,只懂得人伦纲常,可陛下垂治九重,还要顾念君臣之道。陛下的决定一定有道理,您不必听臣妾胡言乱语。”

好半晌,皇帝方调开视线,看向案上跃动的火烛,戚然说:“其实朕也是这样想......朕心中总还有个念想,二郎加爵封王,典仪上有他的长兄观礼,方才圆满。朝臣的心思朕也明白......”皇帝幽幽叹了口气,“罢了,此事先搁着,往后再议吧。”

贵妃又服侍皇帝进了些茶点,便不再耽误皇帝理政。

侍女扶贵妃回到寝殿,边替她更衣,边压声问:“二皇子若封王出宫,岂不更方便与外朝大人们交往,在朝中培养心腹?娘娘怎么反劝阻了陛下呢。”

“你不懂,忱儿若封王,名分板上钉钉,便是摆明了告诉天下太子之事没完,让朝臣莫生二心。”孙贵妃气定神闲地说,“倒不如现在这样,一切都没定论,反而人心浮动,本宫的人方有施展的空间。假以时日,哪怕太子回朝,忱儿羽翼已丰,不至于全然不能与太子抗衡。”

侍女呆了呆,“娘娘的意思是,太子殿下还有回朝的一日?这怎么可能呢......事发时正值严冬,殿下从小养尊处优,就算未如睿王那般当场殒命,也断没法在野外活下来。”

孙贵妃抿着笑,“活不下来,那尸体呢?鄞州多大点地方,一刻没停地找了三个月,影儿都没瞧见,说明他早就不在鄞州了。”

“可是......太子殿下若尚有命在,能逃出鄞州,自然也能回京城、回东宫。可如今一点风声都没有,殿下他图什么?”

孙贵妃倚靠着引枕,垂眸轻轻拨弄指甲,“本宫不知道。但本宫若是太子,往鄞州去这一趟频频遭遇不测,事情太蹊跷,势必会想要弄个明白,究竟是谁、是如何对本宫不利的。”

侍女终于听出了点眉目,倒吸一口凉气,“娘娘的意思是,太子如今是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他若还活着,回到东宫,他在明敌在暗,好些事情不便插手,证据也不可能落在他手里。可若一声不吭藏着,全天下都以为他死了,敌人得意忘形,总有露出马脚的一天。”

侍女紧张起来,“娘娘,那我们......”

“怕什么?”孙贵妃扬起唇,笑得人畜无害,“太子殿下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他有蛰伏暗处的耐性,确实了不起,可也势单力薄,要成事,还差得远。”又问侍女,“明日忱儿可要上兰台点卯?”

侍女说要,孙贵妃吩咐:“就说忱儿摔了腿,这几日让宋希仁来南熏殿。”

*

胜业坊紧挨着兴庆宫,隔着重重高墙,同沐一片月色。

睿王府坐北朝南,占去胜业坊大半。王府花园东北角上有座曲尺型的小楼,小

楼上层有石桥连着院中假山,站在石桥上东眺,兴庆宫城楼上猎猎燃烧的火把,分明在望。

“别看了,那是皇宫。”后院管事婆子提点他。

赵铭恩收回视线,默不作声。

管事婆子一摆手,转身进楼内,“往后你就住这楼,出门就能上园子里做事,方便得很。外头有不少奇花异草,有些不能淋雨,有些不能曝晒,赶明儿找人给你交代清楚,你都记牢。半夜也得警惕些,别睡太沉,要是变天了必得醒来,赶紧出去照料花草。”

管事交代完后便走了,赵铭恩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半天仍没太想明白,王府是哪来的闲心,忽然偏要将他挪地方。

头大,想不通。不过转念想想那位睿王妃的为人,再没道理的事,似乎都不算太离谱。

赵铭恩一哂,调开视线环顾周遭。屋子里外两间,陈设简单,不过该有的尽有,一应桌椅用具都是簇新的,没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赵铭恩慢腾腾地踱步进里间,收拾完包袱,忽听窗外有声响。他脑中“嗡”的一声,一动不动背身静立在地心,肢体却下意识绷紧了,瞬间进入临敌的姿态。

下一刻,耳边却飘来女子散漫的声音。

“哪个缺心眼挑的地方,这么偏僻......”

赵铭恩缓缓卸了力,一时有些茫然,深更半夜的,怎么是她?

小楼的门半掩着,越棠长驱直入,转眼便端端站在他面前,颇有些惊奇地问:“这是你的房间?赵铭恩,你待遇不错啊,是特别会讨好管事吗?”

他没解释,趋身行了个礼,“天色已晚,王妃寻奴有何吩咐?”

她不搭理他,四下里打量一圈,在正中一把圈椅里坐下,抚抚膝上的褶皱。

“今日郎中来过,你有什么想法?”

他觉得古怪,“多谢王妃,奴身体康健,往后就不必问诊了。”

越棠继续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赵铭恩顿了下说:“奴从家乡上京,路上遭遇强梁,逃跑时被利刃划伤,所幸未伤到要害。”

“强梁?”她忖了忖,“是在哪个郡县遇上的?说具体些,若能叫地方父母官知晓,查清楚永除祸患,也不枉你受罪一场。”

他随口扯了个地方,“颍州独山县。”

越棠心中默念一遍,点点头,摸出准备好的玉瓶放在案上,“这个赏你。”

赵铭恩终于掀起眼帘,视线在玉瓶上一顿,又落在她面上。

年轻女孩儿脸上藏不住事,哪怕端起王妃的做派,故作稳重,仍旧掩不住眼底的笑意,隐隐还有期待。莹白如玉的脸颊上,仿佛添了两笔璀璨的墨彩,灵动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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