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珂伸手拂开廊上扶手积雪,坐了上去:“这是谁跟你说的?”
黎因:“你一直不正面回答,怕什么,怕我发现你对赵铭做的事?”
闵珂抬起脸来,些许茫然,很是无辜道:“阿荼罗,你在说什么,我没懂。”
──四个小时前。
黎因抽完一支烟,进屋拿了杯热茶,递给被冻得脸颊通红的江肖文。
江肖文捧着奶茶,笑着道谢,继而又想起了一件事:“后来赵铭去酒吧喝酒,在后巷被人打断了一条腿,没找到凶手,不过他得罪过那么多人,是谁做的真不好说,真是恶人自有天收。”
“是啊,是谁做的呢?”黎因将烟头收进铁皮烟盒中,盖起,发出清脆声响。
而现在,黎因与廊下的闵珂对峙。
当年闵珂年纪那样小,上大学前,离家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县城里的集市。
这样乖的孩子,会做出那种事吗?
闵珂戴着顶毛边帽,米色的毛边压在他额头,年轻的脸庞,看着既纯粹又干净。
“算了。”黎因不打算深究,也对是谁打断了赵铭的腿没有兴趣,他真正在乎的是,“赵铭威胁你这件事,你为什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闵珂鼻尖发红,张嘴便是一团白雾:“因为我觉得我能处理好,告诉你,也只是让你心烦而已。”
黎因一字一句道:“让我心烦?”
他双手撑着栏杆,仰头看着黎因:“刚开始我跟他说我不喜欢男人,他不信。后来他好像发现我喜欢你,总是拿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试探我,像苍蝇一样,让人恶心。”
闵珂踢了踢廊上的雪:“我还没追到你,更不能跟你说了,要是你害怕了怎么办?”
黎因没被他的逻辑绕进去:“那我们在一起之后呢?他还在纠缠你,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闵珂语气低落:“在一起之后,只要不让其他人知道,就不会有什么事。但是阿荼罗……你不是生气了吗?因为我不想公开。”
“要是你发现跟我在一起会有这么多的麻烦,如果赵铭像针对他前男友一样针对你,让你学业受影响,到那时,你难道不会后悔?”闵珂攥住了身下扶手,手背青筋若现:“我不想你后悔。”
光滑洁净的天空,不知何时又变得灰蒙一片。
雪缓缓落下,顺着风旋转飘摇,落入廊中,静谧无声。
“不管赵铭威胁你什么,你都应该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打断他的腿,拿刀杀了他?”黎因说。
闵珂又不说话了,他安静的时候,总是显得那么可恶。
黎因长长吁出口气,颇为倦怠道:“反正你做好的决定,从来不需要我的意见。”
何况这都已经是六年前的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下雪天有风的时候最冷,黎因把拉链拉到顶,越过闵珂回客栈。
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亦无那一声声他讨厌的“阿荼罗”。
不该固执的时候,闵珂总是固执得要命。
回到房间,黎因开始收拾行李。
他们商量好了要让出两间房,黎因把自己那间让了出去,而方澜则跟另一位女孩同住。
把衣服件件叠好,拉上行李箱拉链,黎因起身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天光彻底暗了下来,雪越来越大,世界被迫拉下静音键,只剩轻微雪声。
大雪覆盖了院子清理好的路,也淹没了窗前曾留下的一束花。
晚饭的时候很热闹,十几个人分成两桌。
天气太冷,大家目光热切地等待着,期盼从食物中获取热量。
老板和闵珂提了个大桶进来,今天是咖喱牛肉盖浇饭,搭配南瓜饼。
热气腾腾的饼,在暖黄的灯光里散发出香甜的气味。
不多时装饼的盆便空了,只剩底下那层晶莹的油渍。
等黎因想夹饼时,只看见光溜溜的盆底,顿时无言。
方澜在他身旁坐着,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一直在咳嗽。
黎因担忧道:“你没事吧,感冒了?”
方澜摇了摇头:“感觉不像,就是干咳,应该是这里太干了,咽炎犯了。”
黎因:“要是感冒了就找我,我有带药。”
方澜:“知道了师兄,你今晚睡哪个屋啊?”
黎因:“还没确定,可能跟梁皆他们一个房间。”
方澜惊讶道:“你们三个大男人挤两张床啊?”
林知宵把不喜欢的萝卜夹着丢到梁皆碗里:“把两张床拼一下,师兄睡中间。”
这时,过来帮忙加咖喱牛肉的闵珂,冷淡道:“不好吃吗?”
林知宵窘迫道:“当然不是,只是我从小不吃胡萝卜。”
这种情况下,挑食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林知宵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
闵珂认真地看着梁皆和林知宵:“你帮他吃胡萝卜,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知宵觉得这个问题很怪,有点懵,梁皆替他回答了:“我跟小林幼儿园就认识了,好多年的朋友。”
梁皆把胡萝卜塞进嘴里:“他确实不吃这个。”
闵珂若有似无地瞥了黎因一眼,转身问其他人,要不要加咖喱,问了一圈,最后才落座吃饭。
这时江肖文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扎可乐和香烟,放到黎因手旁:“黎因,谢谢你把房间让给我们,等回到北城,一定请你吃饭。”
闵珂刚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吃,他转过头来,把江肖文从头看到脚:“你又是谁?”
江肖文看向闵珂,只觉眼前一亮,半晌才道:“我是隔壁客栈的,那边停水停电了,只能来这借宿,我叫江肖文,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