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意思。”白茶有些羡慕,他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长辈这个词在他这里不能和任何一张脸画上等号。
一张模糊的面容从他脑海中闪过。
可能曾经有,但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
这不重要。
白茶安慰自己,他想要的东西都会自己去争取,这其中并不包括来自血缘亲人的爱。
“宝贝。”季承煜的声音从遥远的现实传来,“别哭。”
“……没哭。”白茶吸吸鼻子,侧过脸不看他了。
他刻意不去想起,但明明,他曾经也拥有过一个老人的疼爱。
季承煜没告诉他自己的猜测,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样……
季承煜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心绪的浮动让他久违地升起躁意,交叠的十指指根轻微地抽动。
这时,另一双手缠了上来,亲密地插.进指缝里,跟他扣在一起。
“不舒服了要告诉我呀。”白茶声音里还带着细小的哽咽,眼尾红得明显,向斜上方漫开一片绯色,很招人。
至少季承煜没有一次能成功拒绝这双眼睛的主人。
“好。”
等到下周,他完全停药之后,也就只有白茶能平复他暗生的顽疾。
只有白茶。
白茶从指尖的力道里感知到他的依赖。
他的亲缘不睦、家不似家,面前这个男人又何尝不是呢?那样浑不吝的父亲,和早早追寻自由的母亲。
强大如何,弱小如何,在碰到彼此之前,他们都没有叫做“家”的概念。
“我会陪着你。”白茶眼睛里好像装着盛不下的感情,“如果有一天我做不到,先生就把我关起来。”
季承煜喉间轻动,一时没有开口。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白茶的时候,那天晚上他心情不佳,刻意放了逗乐的玩意进来,却不知怎的走上前摸了他的脸,后来又让他一阵风似的溜走了。
也许一切从第一次鬼使神差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说出口的话,可没有后悔的道理。”
*
白家的老宅风格古旧,是传统的大院,楼盖得不高,只有两层。
车到的时候,正在修剪花枝的佣人注意到了,飞快跑进去叫人。
“到了又不开门,钱敬文还是那一套。”白茶撑着脸往外看,指了指院子里那棵格外高的树,“喏,你看那儿,那棵树上还修了座树屋,我小时候看动画片里有人住在书上就特别羡慕,哭着闹着要住树屋,秋姨就给我修了。”
“没跟你说过吧,余婉秋她虽然不是真心待我的,但是确实没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白茶勾了勾季承煜的指尖,“对我还不错吧。”
捧杀也叫对他好吗?
白茶小时候学的课程、受的累,没有一样是继承人必须具备的本领,余婉秋从一开始就是要把他养成一只空有美貌的花瓶,能上桌卖个好价。
季承煜摩挲着掌心一截细腻的手腕,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他的宝贝也没有长坏,而是无比剔透,像一颗奇异的宝石。
白茶也没有要男人的回答,而是围着这栋大院,漫无边际地讲一些小时候的见闻。
几句话的功夫,一个中年男人终于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敲了敲车窗。
季承煜的侧脸先露出来,管家一愣,探头往里瞧,白茶探了探头:“怎么不开门?”
这管家是新换的,白茶没见过,那人为难地说:“外面的车不能进去,白少爷,劳烦您先下车,我领您进去。”
好低劣的招数。
钱敬文就是为了恶心他。
白茶心平气和地笑笑:“看来父亲并不想见到我,他说外祖父急着要见我,该不会是诓我的吧?”
季承煜冷漠地注视他,管家从没感受过这么有压迫感的视线,后背一阵发凉,心里抱怨当家人没事找事,亲父子斗气,让他这个可怜的打工人出来挨冷眼。
“这……”管家咬咬牙,“我进去跟钱总汇报一声。”
“不用了,”季承煜对司机说,“开车。”
车窗升起,管家慌了,立刻扬声冲着里面道:“把门打开,白少爷回家了!”
“钱敬文真是无聊透顶,只会耍这种不入流的小把戏,”白茶一路上都在碎碎念,抱怨抱怨渣爹,抱怨抱怨不省心的弟弟,再抱怨抱怨海市过于潮湿的天气。
季承煜知道,他这是紧张了,伸手牵住了他,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指尖。
“你陪我进去。”白茶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他。
季承煜本来就是这个打算,两人刚进门,钱敬文冷嘲热讽的声音就到了:“小季总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
季承煜跟领导视察似的对他点个头,问:“茶水备好了吗?椰椰喜欢喝冰奶茶,后厨去准备一下。”
低着头腹诽的管家一时间没注意到是谁下的指令,当即点头:“我这就去办。”
他动作麻利得很,说完就去后厨叫人准备了。
钱敬文表情一滞,一句斥责的话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白茶乐得火上浇油,软着嗓子说话:“阿煜你对我真好,你怎么知道我想喝冰奶茶~”
季承煜揽住他的腰,唇角没忍住浮起一个浅淡的笑。
“夏天第一杯冰甜茶~是亲亲老公给人家准备哒~老公最好了~”
一句话三个波浪号,钱敬文表情青白,捂着剧烈疼痛的左脑,险些没站稳。
“扑哧哈哈哈哈哈哈白茶你怎么成小娇妻了,还亲~亲~老~公公公公公……!!!”钱星宇拎着可乐瓶子从屋里出来,说到后半句才看见白茶身边站着的人,愣是把“老公”叫成了“公公”,吓得原地打滑,飞速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哈哈嫂子您、您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