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些和那些孤魂野鬼不一样,他们中有些并不是自愿逗留人间,而是被那古怪的牌位束缚了自由。
就在这时,一个脊背佝偻的厉害白发老妪推门进来,她用暗哑的嗓音头也不回地嘱咐跟在后面的瘦弱年轻人:“……等会不管是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的,大声喧哗,更不能口出恶言,听见了吗?”
弗一开门,一股阴风呼地直扑这一老一少面门,呜呜的阴风夹杂枯败的草木树叶和灰尘蛛网。
前面的老妪对此一副司空见惯,浑然不觉,只是淡淡地遮挡下面门并轻轻拂了一下。
可是后面的年轻人就没这么好运,他虽然站在老妪身后,但是仍旧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啊地一声就叫了出来,双腿直颤。
老妪回头狠狠盯了他一眼,年轻人连连告罪:“对不起阿婆,我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以后不会了。”
老妪回过头,继续一手撑着一旁的门扇,一手拄着拐杖,吃力地迈过门槛。
如果不是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这村里祠堂必须有人守着的话,也不会轻易交给别人。
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一辈子了,她是一个孤儿,被祠堂阿婆收养,在她二十岁时从阿婆手里接过这幅担子,从小阿苗变成老阿婆,人们只知道这里面始终有一个阿婆,从来没人知道她或者上一个阿婆真正的名字。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本来她之前收养了几个孩子,原本打算从里面找一个来继承衣钵,可是他们都想过结婚生子的温馨家庭生活,并不想在这里孤独一生。
人各有志嘛,阿婆并不勉强,原本她还有将近十年的寿元,但是前段时间有人竟然偷偷溜进祠堂以精血向神牌许愿,差点酿出大祸,她用自己所剩不多的元力才勉强平定下来,但是身体则变成现在这样。
情急之中,她不得不让村长和村中德高望重的人挑选愿意守祠堂的人,不论男女,只有一条,进了这个门就绝不能有歪心思,并且一生也不能婚娶。
这个小伙子叫水二娃,家境贫寒,虽然到了婚娶年龄,但是拿不出彩礼……还有一个私密原因则是,他以前小时候从山坡上摔过,伤到“那里”,这件事别人都不知道,但是他和父母很清楚,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结婚生子。正好,村里这次挑选祠堂守夜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会给其家里分两亩地,还有几十斤粮食几斤大肉。
水二娃很怕阿婆把自己赶回去,那样的话村里一定会把地和粮食大肉收回去,父母和几个弟弟妹妹会很失望的。
他连忙给自己打气,绝不能掉链子。
然而当他踏进祠堂的院门,身后的门扇哐当一声关上了,原本晴朗的天空蓦地黑了下来,凭空刮起一阵阵的阴冷的风。
那些风穿过回廊,和屋檐,在小小的院子里来回窜梭飘荡,地面出现一个个小旋窝,那些枯枝败叶打着旋儿地在空中升腾飞舞,甚至还呜呜叫着彼此碰撞。
水二娃虽紧张地双手拽着衣角,双腿哆嗦,牙齿也磕磕作响,却始终没有再惊叫出声。
第220章
不能祷告的神
阿婆有些吃力地回头看了水二娃一眼,微微点下头,还算满意。
然后朝着面前混乱的虚空说道:“好了,都不要闹了,到时候我自会来陪着你们的……”
躁动的空气就像是听懂她的话了一样,果真慢慢安静下来。
供桌上一片凌乱,到处都是翻到的碗碟果盘,还有发霉腐烂的食物洒落一地。
阿婆开始细细整理起来,这些东西不仅上面的信仰念力被吸走,连食物里本身的精华也被吸食一空,所以腐败的比普通食物更快。
水二娃见此连忙将手里笨重的篮子放在地上,跟着阿婆一起整理。
终于把祠堂里的杂物清扫出去,看上去总算清爽一些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水二娃总觉得他放篮子的地方最是阴冷,还有那种若有若无的呜呜声,恍惚间,他似乎看到那里有一团团朦脓的影子。
他艰难地吞了下口水,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村子里的祠堂里有“东西”,甚至吓小孩子也会说如果再不听话的就送祠堂的阿婆那里去。
但是相比单纯的畏惧,村人对祠堂还多了一份敬意和虔诚,因此反而将那份本能的恐惧抵消了不少。
水二娃几乎是本能地就跪了下去,口中喃喃祷告:“不要伤害我,求大神大仙保佑我,保佑我们村平平安安风调雨顺……”
阿婆正在擦拭供桌,见旁边水二娃一下子跪地上祷告起来,不知道哪里生出巨大力量,一把将他给拽了起来。
水二娃被突如其来扯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他正想辩解两句,却看到阿婆一脸怒容地狠狠盯着他,将他所有辩解都堵回肚子里了。
阿婆一字一句地道:“再跟你说一遍,等会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绝不能多说一个字,明白了吗?”
水二娃突然觉得此刻阿婆有些可怕,结结巴巴地应了下来:“好,好,阿婆我听你的……”
而后,阿婆开始将篮子里的供品一盘盘地端了出来,整齐一排地摆放在供桌上。
这个过程一个字都没说,水二娃其实想说点什么的,以往每逢年节父母带着他们兄弟姐妹祭祖拜神时,都是一边摆放供品准备香烛纸钱时就开始祷告,直到整个仪式结束。
想到刚才阿婆的样子,他紧紧咬着嘴唇没说出一个字。
他只是觉得自己周围莫名又刮起了一阵阵的阴风,甚至还有一缕缕的风往他衣领里钻,又像是又无数人在他耳边吟吟低语,有兴奋的,哀怨的,也有嬉笑怒骂的,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