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挡住后面的哥哥姐姐看表演了。”
“表演?还看什么表演?那小子可是竖瞳!”
老爷子拉着孙女就要逃跑。小女孩挣开爷爷粗糙的大手,从包里翻出一只小盒,取出两片粉色美瞳,戴在眼睛上:
“看!我是小恶魔!”
小女孩双手叉腰。老骑士看着孙女粉色的、带着蛛网花纹的竖瞳,拿剑的手抖了下,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别吓你爷爷啦。他这个年纪经不起吓的。”一位年轻女士苦笑劝解,“老爷子,你也别总是草木皆兵的,现在已经是和平年代啦,又在王都,不会有黑暗生物敢来肆虐的。”
“是啊。”男子交叉双手垫在脑后,笑着说,“您不是常说,恶魔阴险狡诈,善于伪装。台上那个家伙……根本挡都不挡,一看就是演出用的美瞳。”
女士点头:“在王都自曝身份,难道恶魔是傻瓜吗?”
小女孩摇头摊手:
“爷爷,笨。”
被孙女这样嫌弃,老骑士感到心都要碎了:
“你们这些后人如此没有警惕心!”他执拗坚持,“说不定恶魔到了这一代,也退化变蠢了!”
“那不是更好么?”女人笑道,“正好不用打打杀杀。”
男人也跟着笑了两声,又怕真的气到老爷子,忙指向舞台:
“您不是也会灵视吗?亲自看看不就好了?”
老骑士不再说话,抬眼望向舞台。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他半点黑暗气息也没看到。
不仅如此,他还隐约看到女孩流动的白雾,正随着她的歌声流转凝聚。
“那是……”
年迈的骑士瞪大眼睛,一阵久远的记忆浮上心头:
在过去,人类还没有放弃探索奥尼亚海时,随他一同执行任务的愈疗师小姐曾说,她的外祖母曾经向她讲过,在天使赐福下牺牲的战士,天使会将他们的灵魂亲自接回家。
[这样,战士们的灵魂便会变为结界的一部分,挂在天上,遥遥守望着地上的家人。]
[如果我不幸牺牲,也好想成为结界上的星星啊。]
记忆中的愈疗师女孩弯眸一笑。
在那之后,女孩与他送走了队长,送走了一位又一位队友;每一次,女孩为牺牲的战友唱起祷歌,净化他们灵魂中被魔物沾染的部分时,他们战友们的身上便会浮现这样的白色光芒——
这样耀眼、夺目的光芒。
[听说这些白光正是天使赐福的力量。]白衣的愈疗师女孩不只一次这样微笑着对他说,[天使大人来接他们回家了。]
在后来的一次任务中,愈疗师小姐为了掩护他,不慎被海中的巨鲨咬断了腰肢。
骑士依旧能记得那天的情景:他挥剑砍下巨鲨的鱼鳍,却未能夺回少女纤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拖入水中,只留下一根她吟唱使用的百合花木杖,跌在木筏上,哐当作响。
望着舞台上四处拯救无法升天之魂的海瑟薇,年迈的骑士眼角
发酸,情难自禁,想要伸手抹泪:
“哼,算她还能分清主次。”骑士吸着鼻子,继续执拗道,“就是以后不要用这么逼真的装造——会带坏小孩子的。”
另一头,艾尔莎抓着教士,再三确定:
“您确定没有看错吗?我的身上,或者身后,真的没有黑暗气息?”
白袍教士擦了擦汗,小心翼翼松开艾尔莎:
“确实没有,千真万确。”
艾尔莎眉毛蹙起,眸色微冷:
“是吗。”
她抽回手臂,转身离开。白衣教士不知哪里惹恼了这位贵族小姐,忙道:
“身体不适可能由多种因素引起,不单单是……”
他抬头,眼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艾尔莎的影子。
艾尔莎回到座位坐下,绿宝石似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舞台,整个人怅然若失:
难道真的是她多虑了?那个叫莫里森家伙,真的是个普通人类?
可是他对她的敌意真的实在是太高了——他们明明只见过几面而已。
仅仅只是特别谨慎的帅小伙?可是这种馅儿饼怎么就偏偏落在海瑟薇身上?
一切的一切,只是出于她最初的误判?
但艾尔莎不得不承认,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并不为零。
甚至,如果对象是海瑟薇的话,概率还会大幅提升。
过去,海瑟薇单方面认为她和她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对方眼中总带着那种看狗都深情的悲悯。艾尔莎讨厌这种眼神:高高在上,见谁都想拯救。
为什么她偏偏是泥坑里被拉的那个?
如果……她也能拥有海瑟薇的人生,艾尔莎觉得她也能积极地拯救每一个人,而不是成为阴沟里的老鼠,充满阴暗的怨恨。
不过,艾尔莎也承认海瑟薇身上具有不小的魅力:
她欣赏海瑟薇那种清澈不设防的单纯。即使她春游时有意将泥坑里的水溅上海瑟薇新买的的裙子,海瑟薇也不会像其他女生那样大呼小叫,对她推搡谩骂。只需要说一声“对不起”,海瑟薇便会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
她是那种即使弄脏自己,也要努力拉一把深渊里恶鬼的人。
艾尔莎如此判断。
但很可惜,艾尔莎想,与海瑟薇不同,她并不是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笨蛋。过去的生活经验教会她,权力、地位、金钱才是一切——
爱与善良并不能带给她实质性的救赎。否则,“晨星”歌姬与“先驱者”那么优秀,为什么还要听命于国王?
生物课上,老师讲到一种名为西大陆菟丝子的植物时,曾说这类植物对豆类有害,引导大家对其深恶痛绝。艾尔莎却很喜欢。